第123章 不做選擇才是最好的選擇(1 / 2)







璟來辰榮山並不是一個人,他下了山,上了車,裡頭隻有意映一個人:“等一會兒吧,阿念還沒有回來。”</P>

璟點頭,問:“瑱兒呢?”</P>

“在後麵車廂裡,死活非要等小師姐回來一起回家,擔心阿念會留在這漂亮的宮殿裡,我告訴他,王姬是有自己的驕傲的,讓他不要多餘擔心。”意映道,“你想辦的事辦成了嗎?”</P>

璟道:“瑲玹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能勉強承受,什麼無法承受。”</P>

意映笑道:“你也是個聰明人。”</P>

“我不及你。”璟誠懇地說。</P>

聰明人最聰明的地方就是談話時點到為止,一切儘在不言中。璟和意映也算是對奇怪而平和的夫妻了。</P>

阿念去見了小夭。</P>

這半年裡,她往來青丘和皓翎,卻沒有再登過辰榮山,今天這是第一次。而且沒有驚動任何人,她是借塗山氏的名義進來的,除了小月頂外的老桑和翻土的西炎王,沒有人知道皓翎二王姬回來過。</P>

阿念聽父王給跟她講了上一代人的故事。有一個青衣姑娘和紅衣的男子,還有辰榮的大王姬和皓翎的將軍。無論是否造化弄人,他們不得圓滿的結局裡都有“立場”在作祟。</P>

天真的愛情觀念退卻之後,阿念滿是隱憂。</P>

她見到小夭,問了吃住如何,又問辰榮馨悅有沒有欺負她,小夭一概都說好。</P>

阿念道:“我不信。姐姐,你不思念他嗎?”</P>

“思念的。”小夭說。</P>

“那你為什麼還要把自己關在這裡呢?你怎麼不下山去找他?”阿念很怕小夭和相柳因為一些原因從此陌路甚至敵對,她知道兩個人互相戀慕是多麼珍貴而不易。</P>

小夭熟練地捂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又拿出狌狌鏡給阿念瞧:“你看,他在心裡,在手裡。我們可以不見麵的,現在也不是見麵的好時機。”</P>

阿念道:“我不理解。若是換了我,肯定希望日日同他在一處的。”</P>

小夭道:“你現在也沒有日日黏著哥哥啊,你這次來看我這麼低調的打扮,一點也不符合王姬的身份,你不準備去見哥哥嗎?”</P>

“哥哥和我,與你和相柳不一樣,他並不是眼裡心裡隻有我。”阿念道,“我見過你去見哥哥,但是我不會以皓翎王姬的身份在辰榮山見他。”</P>

小夭翻著醫書,聞言笑道:“不愧是阿念殿下。”</P>

阿念問道:“你還在編撰整理醫書嗎?”</P>

“對,而且效果不錯。”小夭饒有興致地展示給阿念看,直到阿念看她的目光越來越奇怪,便笑問道,“你這是什麼眼神?有話直說。”</P>

阿念道:“姐姐,你跟我想象中的應該有的樣子不一樣。”</P>

“哦?那該是怎麼樣的?”小夭說,“以淚洗麵,愁眉不展麼?”</P>

阿念點頭。</P>

小夭把醫書合上,將狌狌鏡拿在手裡:“實話實說,我並不是很能笑得出來。”</P>

阿念詫異:“那你為什麼還要笑?”</P>

“因為日子總要過下去。如果我日日擔心憂慮得食不下咽、寢不能寐,那早晚有一天我會被日益放大的恐懼淹沒,喪失掉麵對未來的所有自信和勇氣。”</P>

“這不是‘強顏歡笑’嗎?”</P>

“嗯……有一點點?也不儘然,我是真心想笑起來的。如果我哭起來,可能就會忘了怎麼笑了。”小夭在大荒獨自流浪三百多年,早就有一套堅強的生存道理了。</P>

阿念很難過。明明有父親、有哥哥、有妹妹,外爺也在身邊,怎麼姐姐還像是自己一個人似的呢?</P>

“那要是你實在笑不出來呢?在清水鎮的時候,哥哥曾經抓過你,用了蝕骨的酷刑。姐姐,那時候你是怎麼撐下來的?”</P>

“想想小時候的事,想想……”</P>

“那時候哥哥是讓你安心的信念,現在呢?!”阿念問道,“現在是哥哥讓你不安,你又拿什麼支撐?”</P>

小夭沉默了一會兒,道:“依然有哥哥。”</P>

狌狌鏡隨心意自動,鏡麵如水麵,漣漪過後,畫了七個眼睛黑著嘴唇的相柳正怒視著鏡外的人,無聲地道:我要吃了你。</P>

小夭撲哧笑了出來,指著鏡子道:“你看這個妖怪是不是特彆傻?”她明明笑著,一滴眼淚卻偷偷從眼眶裡溜出來,砸在了狌狌鏡上。</P>

畫麵消失轉換,海闊天空裡,毛球穿梭雲海,小夭抱著毛團歡呼雀躍,那個白衣銀發的妖怪,笑得比身邊萬丈的流雲還要柔軟。</P>

阿念心裡好疼好疼。</P>

“姐姐,你那麼在意九命相柳,怎麼……”</P>

“怎麼還要什麼也不管不問,眼睜睜地看著哥哥和相柳在未來的某一天刀劍相向,甚至生死存一?”小夭撫摸著狌狌鏡,妥善收了起來,道,“現在的你就像從前的我,我曾經也是這麼痛苦的抉擇著,放不下、拿不起。後來我就想啊,不能這樣,身份和立場是改變不了的,我不能就這麼抉擇一輩子,我要做個決定出來。”</P>

“尋不到長久的相依,短暫的相伴也是好的。如果不開始‘短暫的相伴’,我永遠無法有機會得到‘長久的相依’。時間還有,我和相柳總不能就這樣因為身份對立而遙遙相望、痛苦一生吧?開始了就會有彆的可能,不開始,我們就永遠沒有可能。既然放不下,那就拿起來,拿到再也沒有生命力支撐的那一天,否則我對不起自己的心,也對不起另一顆心——這是我最開始的想法。”</P>

阿念道:“最開始的想法?現在,改變了嗎?”</P>

院子裡一樹花紅,紅得像鮮血一樣。</P>

這種顏色,尖銳而醒目。</P>

小夭道:“他以為我早晚有一天會因為哥哥背棄他——我曾經背棄過他一次,我以為他早晚有一天會因為辰榮義軍丟棄我——他也曾經因為我的嬉笑而發怒,將我扔下來過。但是就算這樣,我們還是克製不住偷偷生長的感情;就算這樣,我們還是想在一起,豁出去一樣想在一起,日子是偷來的,過一天是一天。阿念,我和相柳最開始的渴求都很膽怯。後來,我們給了彼此勇氣。”</P>

“怎麼給?”阿念心裡想了很多驚天動地的事情,卻沒想到小夭隻是簡單地回答:</P>

“不推開就是最大的勇氣了。”小夭笑著說。</P>

她和相柳這樣的人,被囚禁過、虐打過、被世間拋棄過,所有一旦察覺到對方不會推開自己,就能滋生無限的勇氣往前奔跑。</P>

阿念聽得很認真:“姐姐,你一點都不害怕嗎?”</P>

“害怕。和相柳在一起,我們都是孤注一擲,如履薄冰。所以哪怕我們擁抱著,都在竭力克製自己不談及立場、忍不住想去試探彼此的心意。直到相柳得知我絕不會因為瑲玹讓他背叛辰榮義軍、更不會因為瑲玹放棄愛他,而我得知,早在很久以前,那個妖怪已經將我看做他的責任。”</P>

“妹妹,我最怕孤獨和寂寞了。但是相柳悄悄給了我底氣,如果連這點懼怕我都沒有沒有了,這天地間還有什麼可以讓我恐懼的?死亡也不可以。”</P>

“至於為什麼不懇求哥哥放過辰榮義軍,也許是尊重吧。”</P>

“尊重?”</P>

“尊重相柳,尊重我自己。我們都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感情是很純粹的,我們不打算用它來換取什麼、改變什麼,就隻是愛了而已。”</P>

“無論我愛不愛他,我都要尊重他啊。我曾經質疑過他一次,絕不會有下一次。”這話小夭不是第一次說了。</P>

“愛情不是唯一,我不是為了愛情拋棄原則和堅守的人,相柳也不是。”</P>

“如果相柳因為我被背棄洪江,那他就不是九命相柳了。我也一樣。我們擁有這種感情的時候,愛上的靈魂就是那般模樣,如果背棄了原則和堅守,靈魂就變了個樣子,我們還能保證自己會愛上新的靈魂嗎?”</P>

“所以不做選擇才是最好的選擇,愛這種東西一旦摻雜了太多,就會被慢慢割裂、消磨。想要什麼,找另一種借口,卻不能拿它當理由,不然早晚有一天我們隻能看到它身上層層包裹的利益和各種情緒,而找不到最初的感覺。我不知道彆人對愛情的態度是什麼樣的,但是我和相柳,喜歡最初的模樣。我們要思考和背負的事情的太多了,最簡單的會成為我們人生的慰藉,複雜起來則是新的桎梏。我們希望想到彼此時會得到輕鬆,而不是愈加沉重。”</P>

“光芒萬丈是很明亮,但是光太多了會刺眼,月光就很好。指引你前行,卻不會讓你看不清前方的路。”</P>

“阿念,你會不會覺得我話太多了?嘿,相柳雖然說我時常讓他魔音穿耳,但是我知道那個死傲嬌的妖怪喜歡聽的……你待會兒要去見哥哥麼?你有什麼話記得直說,讓他知道你的心意。我有很多時候都在想,幸好我和相柳知道彼此心聲,不然說不準很多時候我們都要錯過了……”</P>

……</P>

阿念離開小月頂後,還在想小夭說的那些話。</P>

直到走到鳳凰林,看到漫天花紅的世界裡站著的那個孤寂的身影,她有些明白姐姐的意思了。</P>

如果她想要的很多,那麼任何一個條件都有可能成為分開她和相柳的切入點,如果她隻想愛,那隻要相柳也愛,就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了。</P>

哥哥,他們所求隻是對方的心,所以隻有對方才能將他們分開。除此以外,絕無可能了。</P>

瑲玹喊著“小夭”的名字回頭時,就看到阿念憐愛地望著他。</P>

“阿念?”</P>

“哥哥。”阿念走上前來,站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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