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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夫俗子,肉做的心腸,自己懂得兩情相悅的美妙,又怎會恨人有笑人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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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那人還是一母同胞的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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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曾緹坦然道,“昨夜裡,當得知汴河決堤、四郎卻在城南時,父親心裡,是否隻想著,四郎能安然回家,就萬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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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布眼中慈色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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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你是個厚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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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愧不敢當,”曾緹道,“那日姚氏來吾家,恪兒犯病、差點要了她的性命時,兒子還想過,她還不如一頭撞死在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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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曾布打斷他道,“不一樣,姚氏與你沒有血脈,你對她是親是疏,是善是惡,因情勢而異,無可厚非。但恪兒和四郎,一個是你親兒子,一個是你親弟弟,你出手、出言維護他們,才是人倫之根本。有個聖人兒子,和有個不過是遵循血緣倫常的兒子比,我倒寧願選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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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緹覺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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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因為自己“正確”交出了答卷,更因為,聽起來,父親對於弟弟與姚氏有私一事,似乎隻如在談論一樁樞密院的常務,確實沒有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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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兒子鬥膽進言,先莫逼問四郎,看一陣再說。若他實在傾心那女子,吾家總還有辦法在姚氏的身份上作作文章,轉圜一番,當個妾娶進來,未必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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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布點點頭:“四郎房中添人,隻要不是嫡妻,你與你母親,商量著給他操辦操辦。不過這是後話了,當前要緊去想的,並非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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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緹侍奉父親多年,對於父親的言談習慣,已經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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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京畿災情,上報之責在父親執掌的樞密院。官家親政前,本有開封府界提點刑獄司管理京畿河道疏浚及相關水政,然而官家一親政,這個宣仁太後臨朝時用得頗趁手的衙門,被章惇上奏給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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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布不動聲色:“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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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治理京畿水政的,乃都水監。兒子今日出去尋四郎,沿途聽到哀嚎陣陣,有的罵都水監的官爺們拿餉不乾活,有的罵轉運司明明也該管此事,更有拿知曉丁點國是門道的,說這場大災,是強令黃河改道東流,以及引黃入汴所致。凡此種種,市井百姓自是不敢直接罵那人,但,禦史台和諫院的那些嘴皮子、筆杆子,應是得了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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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布嘴角微撇:“你早就離了台諫,果然不通時務,章相公何其神通廣大,如今隻怕禦史台的烏鴉,都會為他唱上幾句讚歌,遑論因洪水而彈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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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緹言辭和神色都又加了三分謙遜:“父親所言甚是,但父親也莫忘了,還有兩個人,或可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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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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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蘇迨,他父親蘇軾與叔父蘇轍,都是因為上書竭力反對章惇的回河東流和引黃入汴,而被貶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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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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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儀局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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