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上輕輕翻過的一頁，是多少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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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歡用一個煙消雲散的泛音，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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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者或蹙眉、或瞪眼、或張著嘴巴、或摸著下巴，皆是一副尚未從箏曲裡回過神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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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圍住隔間的太學學子們身後，響起了一句“好，好，箏弦竟也能彈出這般殺伐果決、如臨沙場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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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紛紛回頭看去，隻見一個與趙明誠差不多年紀的玉麵少年，金冠紫袍，笑吟吟地邁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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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遂寧郡王趙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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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和蔡攸看清來人，忙起身躬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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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給郡王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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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少府監裁造院蔡攸，給郡王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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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誠阿爺是舍人，他也識得趙佶，此刻亦帶著左右幾位同窗，向趙佶作揖。隻那小少女李清照，不覺往趙明誠身後又躲了躲。好在她本就身量未足，很不惹眼，又穿著一身男子直裰，湮沒在人堆裡，趙佶似乎並未認出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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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則拽了拽有些懵懂的劉延慶，心裡鄙夷地罵了句“西北土包子，欺負女人挺在行，見到王爺就傻了”，口中旋即捏了殷勤提點的語氣催促道：“官家的十一弟，今日本就要來看看你的遂寧郡王，還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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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延慶出身行伍，由來相處的軍營子弟，都是牛犢子似的，忽然見到這麼個比李師師和姚歡還收拾得精致的少年郎，不免嘀咕：“怪道路帥跟俺說過，開封城的男子都一股脂粉氣，這堂堂的親王，竟比童貫個閹人還像娘們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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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出岸席，向趙佶唱喏，那黑黢黢的麵膛上，硬是擠出三分諂媚的笑容，瞧來如黑熊賣萌卻齜著滿口黃牙，真還不如方才那副粗鄙凶悍的模樣順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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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今日屈尊，來這個飯局，卻是蔡攸出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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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一早就看出自己這長子，讀書是混不出什麼名堂了，何必去國子學浪費光陰，故而給他謀了個裁造院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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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看裁造院聽起來不是二府三司機構，實則又算肥差，又常能接近貴胄。平日裡，內宮什麼衣袍、亭帳、床榻臥具等，哪一樣不過裁造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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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比弟弟蔡卞精明許多，懂得宦場上，莫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當今天子如此年輕就體魄見弱，儲君問題，自然是頂層權力集團要放在心頭考慮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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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比蔡卞還全力迎合章惇，但他知道章惇力挺趙煦的同母弟趙似後，反而偷偷地利用兒子蔡攸在裁造院任職的機會，去接近遂寧郡王趙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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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今歲因少年人血氣方剛，一時沒控製住，令個小宮女有了身孕，被朱太妃抓住把柄去官家那裡告了刁狀，向太後護不過來，官家也隻得讓趙佶提前出宮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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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離了內廷，蔡攸結交趙佶倒更方便了些，很是送去了幾件精美的緙絲袍子和帕子，恰是趙佶平素裡大愛的花鳥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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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鄜延路邊帥的馬仔劉延慶來開封，蔡京便說服童貫，除了章惇交待的排場，也組個有趙佶出麵的酒席，顯得他童貫，很能請到彆個請不到的人物。想來章惇也顧不到這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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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劉延慶這莽夫，鬨了場風波，引來了趙明誠，萬幸萬幸，趙明誠的爹算得蔡京的人，想來這愣小子就算回去與他爹說起趙佶，他爹應也不會怎麼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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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正要勸散太學學子，再掏幾個大錢將徐好好等女子打發走，卻聽趙佶對著姚歡道：“咦，姚娘子，原來彈琴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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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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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半路冒出來的小娘子，遂寧郡王竟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