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姚歡看到蘇頌的鐵桶子能將胡豆烘得噴香,看到毛筆酥能用並不昂貴的食材就做出來,那臉上暢快的喜悅之色,真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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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緯是心儀她的男子,不也應該跟著歡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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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雲雀,不是籠中鸚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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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清輕聲道:“曾公子,姚娘子這般好,她嫁人前,做些自己興致所致的事,無可厚非。她高興,你也當高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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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緯的心火騰騰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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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仍笑眯眯地盯著邵清:“她有多好,我自是比旁人更清楚些,她傾心於我,我定會讓她過上快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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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曾緯低頭衝汝舟道:“走,咱們逛橋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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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消失在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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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清抬頭看了看身邊已經掉光了葉子的桂花樹,回身關上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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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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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大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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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年頭到年尾的各色節日,元日,元宵、春社、寒食、清明、端午、七夕、中元、中秋、重陽,開封人最看重的,還是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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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後,輟朝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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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重臣跟著太後和官家去南薰門外祭天,城中各處則車馬熙攘,市肆熱鬨,婦人小兒新衣鮮亮,街坊鄰裡互贈點心,一派士農工商皆賀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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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俗語“肥冬瘦年”,說的便是,尋常人家在冬至時花錢,買酒買肉置辦酒席,買錦買緞置辦新衣,到了臘月末,反倒無錢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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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沒有早朝,布衣也多在宅中準備祭祖儀式和團圓家宴,各間酒肆飯鋪自是打烊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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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姚歡的鋪子,卻接了個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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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準備陪著母親和姨娘弟妹們過年的熙河路少帥劉錫,給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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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師與姚歡合租小樓後,劉少帥光顧過幾次,將家中姨娘去買來的兩個小女娃,送來李師師處學琴學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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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雖是武將,女眷們留在京中,也鮮少與文臣家那些鼻孔朝天的夫人往來,但從邊關回到京中殿前司任職的一些將領,偶爾也會去劉府拜會劉老夫人,劉家若要招待酒宴,總還是少不得像樣的家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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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錫第一次來的時候,姚歡還有些尷尬,畢竟曾經懟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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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劉錫反倒主動提起往事,又誠心誠意地給姚歡賠了一回罪,兩下裡也算相逢一笑釋前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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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歡甚至還感慨,劉仲武這大兒子,目前來看,胸懷和能力都挺不錯,三十年後在抗金戰場上屢嘗敗績,名字總是與“棄城”、“棄軍”等詞相連,未必是他一己之責?如果此人真的是個慫包,為何直到紹興九年,還能出知襄陽,襄陽可是嶽家軍的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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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幾日,劉錫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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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要買的吃食和送去的地方一說,姚歡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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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劉家,每年自掏腰包三百貫,在官辦的福田院旁,賃了一處大園子,收容了三四十個熙河路陣亡將士的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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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孤幼院平時的開銷,就靠劉家另外買的田產收租,以及西軍一些高級將領籌資放在開封櫃坊裡生的利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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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娘子做些夾子、餶飿和花團,數量麼,讓娃娃們祭祖時,每人的碗裡看起來不寒磣,就好。娃娃們給天上的阿父磕完頭,就會把點心吃了,所以勞煩娘子做得好看些,若能五顏六色,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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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歡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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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永隔,平靜的懷念,或許好過撕心裂肺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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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父親的孩子,不能再失去平凡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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