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開了目光,轉身去取另一支浴在溫水中的咖啡湯瓶。
她無法繼續假裝諧謔地去思考邵清的刀。
她更無法在一時三刻間,就趕走腦中那個驀然生發的猜想。
……
自大名府一路南行,進入京畿後,時任權知開封府的林希,已遵官家詔令,派馬車前來迎候蘇頌與蕭知古。
說來也怪,蕭知古比蘇頌年輕二十多歲,再算是遼國文臣,畢竟出身契丹後族,自小也是烈日酷暑或冰天雪地裡練過騎射之技的,不知為何,離開大名府後,蕭知古就有些氣促氣喘,眼皮打架,還不如年邁的蘇頌有精神。
蕭知古先還嘀咕,莫非蘇頌那女弟子做的什麼胡豆飲子如草藥般,有一兩分毒性?但遼國使團中餘下諸人,這幾天早膳,哪個不是要喝上兩三杯加了奶的飲子,不僅氣色無恙,其中有的還念叨,宋人果然沒打誆語,這飲子有提神之效。
蘇頌也發現蕭知古有些不對勁,好在這日大早,開封府的馬車適時到了,蘇頌邀請蕭知古上車坐定,見他漸漸有些涕淚交流之狀,關切道:“蕭觀察莫不是感染了風寒?可感到周身打冷顫?”
蕭知古搖頭:“身上暖熱如常,況且目下時節,吹的都是和煦的東南風,又是一路南來,怎會感染寒症呢?無妨無妨,蘇公莫慮,歇得一陣便好。”
蕭知古閉目養神了大半日,申時初,大隊人馬終於抵達開封城。
蕭知古雖算得遼人中的親宋派,卻是第一次來到大宋境內。即使身體不適,他亦主動撩起車簾,鼓起興致觀賞這座比遼國五京中的任何一座,都繁華精致得多的南朝都城。
這個月令,正逢各個廂房開花會的時節,莫說那些專營花事的鋪子,便是簡樸民宅前巴掌大點的地方,講究雅趣的開封人,亦精心飭弄出方寸花圃,紫蘭牡丹,爭奇鬥豔,好不教人賞心悅目。
待經過寬敞的橫街時,蕭知古又見街道兩旁,除了榆槐楊柳外,還栽種著不少有些像白樺的大樹,枝頭開的卻是層層疊疊、狀如小鐘的淡紫色花,與屋舍簷廊間掛下的紫藤花兒,彼此輝映,交織出一片深深淺淺又典雅溫柔的紫色夢境。
“此花甚美。”蕭知古讚道。
蘇頌道:“此乃泡桐樹。”
“哦,或可引種幽州……”蕭知古說了一半,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唬得蘇頌忙命一旁陪侍的吏員,遞上水囊。
接待各國使節的官驛,設於開封府衙的西側。
姚歡隨著大宋使團,北去又南來,還要承擔每天早上煮咖啡和督工早膳的任務,心理壓力不小,整個人仿佛繃得緊緊的弓弦。
總算太太平平地到了這大宋國賓館門口,姚歡隻覺得從頭到腳暢然一鬆。
半個時辰後,她就能回到竹林街自己的草窩裡,往那定是被美團曬得都是太陽香味兒的褥子上,四仰八叉地一躺,聽著樓上李師師和徐好好國手級彆的琴箏之音,多愜意呀!
姚歡一麵思量,一麵挎著包袱,從停穩了的馬車上下來。
腳還未著地,就聽見前頭蘇頌和蕭知古所乘的馬車中,傳來蘇公的大喊:“來人,去官驛看看可有醫郎當值!”
姚歡一驚,隨著前前後後的遼宋官吏侍從們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