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嚴指著咖啡樹中唯一那棵已能開花的成樹,道:“女使從沒有建完的懷聖寺裡,將她先夫所種的兩棵小樹,移栽到了我們的宮裡。那兩棵樹,與這一棵,從葉子到花,都一模一樣。每年穀雨前,滿樹清香白梅似的小花,但很快就落了,赤日炎炎之際,樹上會掛滿紅彤彤瑪瑙似的果子。”
聽段正嚴說完,姚歡隻覺得自己的認知又被刷新了。
雲南最早的小粒咖啡樹,竟然並不是清代的天主教傳教士引入的,而是早了八百年,由一位教傳教士引入的。
這兩棵生長在大理段氏皇宮裡的咖啡樹,沒了下文,大概是因為在那個時空的公元11、12世紀,大宋並未出現咖啡豆,周邊鄰國自也不曉得。段氏皇宮裡的咖啡樹無人問津,漸漸枯萎在曆史的塵埃中了吧?
姚歡和邵清離京南來,隨身帶了兩包咖啡生豆,到得筠州,雖沒有開封城的烘豆桶,用炒中藥的法子烘焦碾碎,煮成飲子,又加入筠州的水牛奶調味,請蘇轍與段正嚴嘗了,二人均覺得新奇好喝。
此際,段正嚴得知,原來自家宮中那兩棵樹的紅果子,去皮去肉留下其中的種子,曬乾再烘烤,就能得到宋人煮飲子的這種胡豆,他頓時興致大增。
“待我隨著蘇公潛心向學一年,明歲回到大理,便去好好琢磨琢磨那兩棵胡豆樹。”
段正嚴笑嘻嘻地繞著院子裡的樹苗們又看了一圈,忽地不笑了。
他意識到,要與眼前這對“兄妹”告彆了。
“趙兄初見小弟,小弟假托家在廣南西路時,兄便問起惠州雷州的風物,是因為要去那邊栽種胡豆樹吧?”
段正嚴向邵清道。
他想了想羊苴咩城的氣候,顯然與筠州大相徑庭。這些自大食來的胡豆樹,應不宜種在筠州。
邵清拱手道:“我二人正是要攜著這些樹苗,先去惠州。行將離彆之際,有一實情才向賢弟道明,請賢弟勿怪。”
段正嚴眉毛一揚,清澈的雙眸中幾絲落寞閃過,卻很快恢複了赤子般的欣悅純摯,重現了淺淺笑容道:“你們,其實並非兄妹吧?”
邵清與姚歡對視一眼,也坦率地笑笑,問道:“哦,怎麼看出來的?”
段正嚴道:“趙兄看趙娘子,並不像我舅父看我母親,全然是我父親看我母親的模樣。”
真是個觀察力滿分的寶藏男孩!
邵清麵色一訕。
旋即,邵清想起那日段正嚴帶著驕傲之意說過父親對母親的情深意濃,又對小王子的話甘之如飴。
姚歡則啞然失笑。
段正嚴的意思,她懂,段正嚴的耿直,她也欣賞。
隻是,一想到邵清被比作了段正淳,雖然此段正淳非彼段正淳,仍然,很讓人出戲。
你哪怕將他比作蕭峰,也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