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天亮,院門響。
邵清頂著一身清晨的寒氣,踏進屋來。
姚歡噌地坐起來,順著東窗透入的第一縷陽光,看明白邵清的麵色,籲了一口氣道:“無事了吧?擔心得我!”
邵清嗔道:“我才嚇了一跳,你昨夜沒閂門,你可曉得?”
姚歡一愣,趕緊甩鍋:“呃,是忘了。前幾天,這活計,都是你乾的。”
又問:“簡王的箭頭,難取麼?”
邵清脫衣上床,鑽進溫熱的錦衾裡,一麵應道:“難取,但遇上我,便不難。”
姚歡笑著攀上他的肩頭。
她喜歡聽他這種惜言如金式的小得瑟,遂也捧他:“簡王府重賞你了麼?”
邵清佯作苦意:“不僅沒領到賞賜,還賠了本。”
“啊?這……怎講?”
“我幫他上藥後,他竟不睡,與我探問邊關軍旅之事,我說得餓了,拿出饅頭在炭盆上烤熱要吃,簡王便也分去一個。還說,饅頭皮烤得焦一些,更香。”
姚歡心道,這個簡王趙似,挺有趣的啊。
喜歡吃皮子焦的饅頭?下回整一鍋生煎給他吃。
嗯,小王爺若吃得高興了,也給題個詞:小王生煎。
姚歡腦洞剛開,卻發現自己的衣襟也開了。
邵清幾個時辰前靈巧治傷的手,此際越發指法精妙,輕攏慢撚抹複挑,配合低聲柔哄:“空手而歸,十分悵然,不如你來賞一賞我罷……”
......
待到玉臂交挽,白晝遷延,雲雨初歇,姚歡才想起來探問邵清:“那簡王,好好的怎會中箭?”
邵清遂與姚歡說了原委。
官家趙煦去歲頒了敕令,開封常平錢管著的居養院,又分出一處慈幼署,收容城中無父無母的伶仃孩童。簡王出宮開府後,每季都去慈幼署送些鮮魚活羊。重陽時他又去了,有個膽大些的少年,偷偷說與他聽,慈幼署中的娃娃們已是大半年未嘗過葷腥。簡王質問那管事的吏員,吏員卻說了一通少欲知足、食魚肉有罪的言論,道是慈幼署的娃娃們都已吃全素,且為了替簡王積德,自願將魚和羊放生了。
姚歡聽得又驚又氣。
原來不管哪朝哪代,都會出現這種有肉也不給娃娃吃的腦殘幼兒園。
她向邵清道:“吃葷就是有罪?那孔聖人收束脩做學費,又念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豈不是罪大惡極?什麼少欲知足,我看多半是,那吏員私下裡將牲口專賣換錢了吧。”
邵清沉吟道:“恐怕不是。因那時,簡王激憤,傳話至開封府,將小吏免了,但並不曾笞杖問罪。未料得昨日簡王出城冬獵,竟被那小吏埋伏在獵場附近,放冷箭射向簡王。自古貪財者最惜命,那小吏若隻是個中飽私囊之徒,怎會不惜冒著殺頭之罪,這般尋仇?”
姚歡覺得邵清分析得很有道理。
這世上,茹素者很多,但這樣凶暴的還真不多。
愛吃素又喜歡以極端方式給人洗腦的,難道是……
姚歡側頭問邵清:“你聽說過摩尼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