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走私者。
院中,宗澤待他們說完了,隻麵沉如水地訓喻幾句,讓他們自行離去。
回到飯桌邊,宗澤對著滿麵疑惑的邵清與姚歡,倒也坦蕩告之:“是私鬻皮貨的遼商,與漢民交易時,被城中浮浪子弟窺見,先以告官為由,訛了他們一筆錢,最終還是將他們連人帶貨地解送到州府。”
邵清探尋地問道:“越境私販,不獲罪麼?”
宗澤道:“太宗朝時,何止獲罪,是直接斬殺。澶淵之盟後,我朝律法仁恕不少,主要禁止宋人買貨,對於賣貨的北商,令其出境即可。”
邵清當然不能表現出能聽懂遼語,佯作不解道:“那他們專門來謝宗監司,是因為……”
宗澤歎氣道:“不過就是些做點小買賣、養家糊口的邊民,哪裡算得怙惡不悛之徒,倒是我們這邊出手訛詐的宋人,著實不地道。我命屬下去將錢討回來,還把他們,他們便尋來道謝。”
……
臨近亥中時分,驛館的客房裡。
洗漱停當的姚歡,於榻上倚靠著歇息,邵清則還在收撿行李。
姚歡望向他被油燈光影映照的麵龐,逗他:“其實你眉目五官,長得挺好的。”
“承蒙娘子看得上。”
邵清走過來,盯著她,意味深長地補一句:“今日趕路實在太累……”
姚歡一怔,忙嗔道:“你想多了!”
邵清噙嘴微笑,又回身整理要提交給雄州主帥張赴的一些醫方藥案。
須臾,邵清閒閒道:“那宗汝霖,如你所言,真是個好官。”
姚歡點頭:“嗯,你聽他今日席間,問起我們開封縣青苗法推行的情形,頗有沉鬱之氣。他雖曾因反對貶謫蔡確而差點丟了功名,但並不認為凡是新法都是好的,蓋因他為官數年,始終與民生打交道,最曉得青苗法推行到州縣田間,會變得麵目全非。國朝上下,如他這般,心裡真正裝著蒼生二字的臣子,太少了。至於他竟能幫遼商討回錢來,我,更沒想到。”
她後半句話,最是由衷。
將來會以“抗金名將”四個字名垂青史的宗澤,在做中低級官員時,對於涉外事務的理念,就能將政權與普通民眾區分開來,這的確令姚歡喟歎,史書上寥寥幾筆,哪裡就能真正記錄一個完整的人呢。
邵清則停住手,盯著那一燈如豆,喃喃道:“這是真正的孔門子弟。”
……
翌日,邵清陪著姚歡,去雄州府領了獲準進入榷場交易的公引,看了一回被商團所雇的力夫集中堆放妥當的鐵鍋、冰滴壺等貨物後,已過午時。
二人在街上簡單吃了碗湯餅,於城中四處看看,準備挪到黃昏,去城郊小酒肆中,等葉家的暗哨來聯絡。
不料轉過一條十分繁華的商街,進到巷中時,迎麵便奔來一人。
竟還是昨日那位險些撞到宗澤的少女,並且,她懷中,還是抱著隻小狗。
她尚未說完,巷子那頭已吆三喝四地追過來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