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暮色四合。
一夜無事,朝暾升起,天光大亮。
住在隔壁、履行監視職責的吳從瑛,親自端來早膳給姚歡。
然後是午膳、晚膳……吳從瑛如今也算得後宮高階內侍,但一整天下來,對姚歡和氣又殷勤。
如此到了第三天晌午,姚歡對吳從瑛道:“吳殿頭,此番,事起突然,我毫無準備,原本前日要去瑤華宮與孟真人交賬的。我也不曉得,再往後,是不是就從司天監直接去刑場和夫君相會、共赴黃泉……可否勞煩吳殿頭,設法傳話到瑤華宮,請孟真人來一趟司天監?我替真人管錢,以錢生利,官家也是曉得的,還笑言過,將來福慶的嫁妝,不必取自府庫了。”
吳從瑛聽得心裡一酸。雖然來司天監前,官家吩咐說好生照料這位姚氏,但聖心難測,誰曉得君王到底在盤算什麼呢?
“姚娘子,一定得孟真人來嗎?讓陳迎兒過來聽,不成嗎?”
“不成哪吳殿頭,錢利之事,最須謹慎。從前,真人也是親自聽、親自記下。”
吳從瑛“喔”了一聲,想到孟皇後過往對自己這些苦出身的內侍們的恩情,遂不再猶豫,對姚歡道:“所幸司天監離天波門不遠,我這就讓那小宮女,跑一趟瑤華宮。我這就與羅少監去打個招呼,他應能讓孟真人進來和你敘一陣話。”
司天監的羅少監,是沈括的門生,沈括當年主事司天監時,對他如師如父,很是提攜照顧。姚歡被關進來後,羅少監也來看了一回,言談客氣。
姚歡麵上平靜、內心惴惴地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仿佛守得雲開一般,見到戴著簾帽、一身道袍的孟皇後,與陳迎兒,跟著小宮女走進院來。
孟皇後看向姚歡的目光,滿含關切。
她先打量一番姚歡是否被用刑,開口時,更帶了幾分一聽就知道針對誰的質疑:“既是案子,光明正大地查就是了,為何將你關在這裡?”
吳從瑛輕咳兩聲,提醒舊主,出言謹慎。
孟皇後側頭,向陳迎兒與吳從瑛道:“你們在院裡候著,我進去與姚娘子敘話。”
房門關上後,姚歡剛提了一句錢,孟皇後就製止了她。
孟皇後道:“我來不是聽你說這個的。姚娘子,知夫莫若妻,我與官家夫妻一場,多少曉得他的性子。這幾天,我打發迎兒去同文館問過,邵提舉還關在裡頭,沒什麼動靜,今日見你這一處的情形,也不算不堪。但你莫掉以輕心,君心如海,深不可測。我盤算著,祖父在河北路還有些舊將,我想尋個可信的,設法帶話去遼國,快些讓那邊來與官家澄清、求情,可好?”
姚歡聽孟皇後一氣兒不停地說下來,心中充盈了感動的暖意,越發相信眼前這位再無半分權力的女子,能夠幫助自己完成那個大膽的設想。
她忽地起身,跪在孟皇後麵前,仰頭望著那張雖無桃李豔容、卻有春風善意的麵孔,一字一頓道:“事到如今,我不信官家,不信遼國,更不信朝堂上那些勾心鬥角的臣子們。真人若願救我夫君,我便將唯一的法子,說與真人商議。”
孟皇後正色道:“但說無妨,你四年前令福慶免遭惡人之手,這個恩情,我得痛痛快快地還給你。”
姚歡看了眼窗外站在棗樹下聊天的吳從瑛、陳迎兒和小宮女,回過頭,用最為簡練地語言,告訴孟皇後自己的計劃。
孟皇後的神色,從驚訝到沉吟,再到流露出幾分行事決斷的興奮。
待聽到姚歡說到的計劃難點時,孟皇後隻思忖了幾息,便咬了咬牙,乾脆提出了一個更為激進的法子。
秋來天乾物燥,這一夜,天波門外的瑤華宮,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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