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對決,豈可有絲毫鬆懈。
果然,不消三式,鐵錘直砸慕容舞雪心口。她立時吐血不止,掙紮幾下,無奈地咽了氣。
最後一抹殘陽映在血上,血色越發格外殷紅妖豔。
“能在俺手上走一百三十五個回合的女人,你是第一個。來世投個好人家!”
黑風抱了個拳,剝下慕容舞雪的外衣來包裹蕪燁劍。
她的身段極好,眉目也清麗出塵。
黑風長歎:“可惜,老子不碰死人!”
接下來隻要拿化屍粉處理了屍體,就算任務完成。黑風摸了摸腰間,才想起化屍粉在白影身上。
古道空曠無人,黑風氣不打一處來。
那小子總把他扔在前麵擋刀,自己一旁躲清閒。他剝開草叢,一邊喊一邊往深處尋去。
“奶奶的!你小子又撿軟柿子捏,儘占老子便宜!”
晚風獵獵,叢草儘往雅兒的臉上撲打,刮得她小臉生疼。
她費力扳開白衣大叔的手,一抬頭看,天星如沙。
穿白衣服的大叔此刻就躺在她腳邊。應該是死了。血打濕了她的小鞋。
她站起來,艱難地剝開密發般的草葉向外麵走去。荒原古道,月隱星稀,四野裏寂靜如閉。她累了,坐在蒼穹下,像別人搶了她的糖一樣難過。
想喝茶。
她自幼便比別的孩子多一份靈氣,從骨子裏愛茶。自從眼見藍家沉沒在火海之中,生父在她麵前自刎,她與姨母飄零半月,再沒機會喝上過好茶。原本對茶水極挑剔的她,一路也被饞得辛苦,最後連酒館裏的葉子泡水都能接受。
星遙野闊,四下唯餘她一人。她累極了,坐在涼涼的軟泥地裏,緩緩閉上雙眼。她才六歲,還沒有學會什麽叫悲傷,也不會哭,隻是心沉到了濃茶缸裏,嘴裏不住地泛起苦味兒。
躺著能好受些。
她便隨意地躺在荒原古道上,不時還打個滾。耳邊蟲鳴喈喈,永不停息。
不知過了多久,草叢裏傳出悉悉索索地響動,一個褐衣短髯的男人躥回大路上。
見她小小的身子橫躺在地上,連路都擋不完,臉上卻掛著幾十歲人才有的深沉哀默,男人一時忽然不忍。
早慧的孩子生來苦。
他問:“你想哭嗎?”
“不會。”
並非嘴硬,她的確天生無淚。
男人頓了頓,“那是你的福氣。”
“為何救我?”
藍雅仍閉著眼睛。
方才在草叢裏,就是這個男人在白影捂住她雙眼時,取了白影的性,而後有悄無聲息化了黑風大個子的屍體。
“跟我走吧!十六年後,我給你一個新的生活。”
“你決定就好,我沒選擇。”
“你當然有選擇,去還是不去?”
“有和分別?”雅兒聞言,歪過頭瞥了男人一眼。
他是個劍客,花白的渣子胡每一根都像他的劍鋒一樣尖利。明明有一身好本事,輕而易舉就了結了那個拿扇子的怪叔叔,卻冷眼看著她的姨母被黑大個子打死。藍雅無法怪他見死不救,甚至還該對他心懷感激,畢竟他救了自己一命。
恩人?
一個見死不救的恩人。
男人的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隻要她拒絕,便不滿足穀裏的條件。照規矩,他不能乾涉備選者既選定的人生軌跡。哪怕那條軌跡,隻剩下一條死路,他也得幫她重新走回去。
規矩就是規矩,沒有情麵可講。
“有糖吃嗎?”
這是……答應了?男人鬆了口氣,畢竟還隻是個孩子。沒一會兒,他苦笑著搖搖頭,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孩子又如何?被穀裏選中的孩子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她說的話肯定不止字麵上的意思。也許對她而言,這話等於在問“待遇如何?”
男人想了想,覺著這般解釋再合適不過,於是答道:“……好好做事就有。”
之後的問答諸如此解。
“有煩人的蛙叫嗎?”
“……不必擔心,不聽話的蛙,會被長蟲吃掉。”
“爹爹每年都會送我隻小狐狸。”
“……年終獎得憑本事掙,有本事,占斷山;沒本事,喝西風。”
“我不喜歡跟別的孩子一起睡。”
“……放心,地方寬得很,狼窩、虎山、毒水潭,愛睡哪裏睡哪裏。”
“我什麽時候能回來看看?”
“這得看你自己。”
於是,她就這樣被誆進了飛龍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