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1 / 2)

下單無悔 木上淺 2228 字 4小時前






孫臨泉有些惱火。

他絕不相信藍雅看不出韓夫人四處找教書先生這事兒背後是誰在搞鬼。今日她明明可以轉頭離開,即便再銅川逛上一日,韓夫人也不會知道,可她不僅沒走,反而順水推舟,陪自己演了一天的戲。

先時在山澗中這女子為了隱藏身份不惜投河避走。若她真是介意敬蟾殿的勢力,那麽從自己初次找上韓家鋪子時就應該離開。看她昨晚表現,此事並不難。可她也沒有,反而一次次主動找上門來,若說沒有圖謀,誰信?眼看這會兒已是四麵楚歌,她卻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問什麽答什麽。

“還行。有點兒吵。”

藍雅起身活動筋骨。

座上有人暗自拔刀。角落裏,弓弩叩合的聲響此起彼伏。

孫臨泉敲了敲桌角以示警告。一轉眼,手下儘數撤去,學堂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筆墨紙硯已經被人撿拾妥當,看來孫臨泉沒有攔她的打算。

藍雅撩起書袋準備離開,低頭卻見孫臨泉的眼睛已經迷成了兩彎月。他仍是溫良謙和的模樣,可手的玉骨扇已經蓄勢待發,仿佛隨時準備劃開人的脖子。

“藍姑娘今日在此消磨半日,不是真的為了求學吧?”

他問。

藍雅猶記得他在李家院子吊自己胃口的事兒,於是說:“你不是很會猜嗎?猜猜看?”

那人聞言果然臉色薄怒,從袖中掏出一件東西來。那柄本該躺在自己袖袋中的小魚刀,此刻正握在他手裏。

藍雅不由心驚。

從何時起,她在這人麵前如此鬆懈。一如在李家院子時,她沒察覺到李辰山何時出現在自己背後,今日她也同樣毫無防備地睡著在這人麵前,連何時被繳了械都半點不知。

“你對我做了什麽?”

“你是從何時盯上我的?”

“韓家鋪子還有你的眼線?”

藍雅越想越心驚,越問越覺得後頸發涼。可孫臨泉似乎在負氣,冷冷地看著藍雅,一言不發。

“說話!”

她已經沒了耐心,脫下書袋徑直向那人砸去。

孫臨泉展開玉骨扇麵,在空中劃了幾下,帶出幾條黑線,書袋皮便在他麵前碎成破布,東西散落一地。藍雅乘勢拾起一根鼠毫擲去。毛筆被灌了六七分力道,如同一隻離弦的短箭。孫臨泉合實玉骨扇,順勢一帶。毛筆的便在他扇頭轉幾個彎,安靜地落在腳邊。再抬頭時,藍雅的拳頭已經迎麵襲來。他不躲不避,左手扣住藍雅手腕將人帶入懷中,右手扇骨打在藍雅膝彎上。這招式簡單粗暴,在孫臨泉用來卻行雲流水,藍雅立時落網。

“乖。”

他低聲警告道,語氣極為不悅,一手將人攬在懷中,另一手正好扣著藍雅的右手內關穴。

那處穴位正是藍雅的命門,她剛想抬頭,心口便傳來一陣尖錐鑿刺的劇痛。痛苦來得極快,極烈,就在她以為孫臨泉要掐死自己的時候,那人忽然鬆了手,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就這麽靜默地抱著她。

庭外偶有雁聲啼鳴,日色已暗,天邊俱是紫檀色。倏而風過,輕輕撩動他的鬢發,撫在藍雅臉上,有些發癢。她不敢動手去撩,直到身後人的氣息漸漸歸於平和,心裏高懸的石頭這才落地。

孫臨泉這時才慢慢開口道:“你下午聽琴時睡著了。”

“抱歉行嗎?”

他輕聲笑笑,“你睡著時說夢話。說了很多。有些,關於你的身世;有些,關於你來銅川的目的,還有些,我不敢信。所以叫醒你,好好問問。”

“你會‘言引’!”

藍雅閉上眼睛,心如死灰。

那種把戲起源於九黎巫族。奏樂者借樂曲卸下人的心防,引人入夢,吐露真言。她不知道孫臨泉問了什麽,也不記得自己對他坦白了些多少。隻知道從申末到酉時,半個時辰裏,能說的太多了。

“技藝不精,姑娘勿怪。”孫臨泉忽而轉了話題,語氣像在關懷摯友親人,“昨晚那麽危險,你是如何逃出包圍的?”

藍雅似乎受到安撫,漸漸放鬆下來。

“走水路。水渠裏有一條烏篷船。躲在船下。等人走了再冒頭。”

“那你豈不是泡了一整晚?”

“小菜一碟。我從前在姑蘇時靠打漁為生。”“你去過姑蘇嗎?煙柳畫橋,十裏人家,極美。”

“去過。怪不得你喜歡魚。”

孫臨泉說著動了動腳,將方才放打鬥時在身邊的“小魚刀”踢下了庭院。藍雅看著本快摸到手的魚刀,心裏想罵臟話。

院中百鬼死士聽見動靜回頭看,卻見兩人這會兒正依偎在一處,又默默地把頭轉了回去。

“孫澤,你混蛋!”

那混蛋敷衍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又問:“姑蘇那麽好,你去無妄林做什麽?”

他問話的方式仿佛在跟人聊天。藍雅默了一陣,最終沒答話。

總不能告訴他:在姑蘇打漁是她瞎編的。飛龍穀就在無妄林儘頭。她剛出狼窩就入虎穴,差點兒被薛家那母子倆抓住做了小媳婦兒……

好在孫臨泉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接著問:“你為何留在銅川?我真的猜不到。”

他倒是坦然,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這個問題上來,仿佛這個問題,比他們之間血海深仇還重要。

“別瞞我,隻給你三次機會。”

“人在江湖,不過就為混口飯……”

藍雅還沒說完,心口又是一陣錐心之痛。這回孫臨泉比前次下手更重,她一時疼得喘不過氣。翠黛羽眉緊緊深鎖,眼下淚痣越發殷紅,如風乾的血淚。

孫臨泉似乎良心發現,過了會兒便鬆手安慰道:“回去喝點薑茶。你素不安枕,昨晚又泡水受涼,難免氣血不暢。――還剩一次。”

藍雅心裏罵著娘。

這世上總有些人就聽不得實話,非要人編出符合他們預想的謊言才肯信。她好不容易喘上氣,緩了好一陣才吐出兩個字。

“報仇。”

“想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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