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葉笙默了默,終於搖頭。
“人生在世,看過,想過,做過,死而無憾,那還計較那麽多。既然門主您想不開,非要與葉某人為難,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這番話說完,四下又陷入長久的沉默。
孫臨泉,輕聲歎息。他知道,這位葉城主今晚死不了了。
兄長這一生的苦難與折磨,無外乎執念太深不得解脫罷了。而這世間竟然還有葉城主這樣的人,仿佛堵不住的流水,困不牢的風,對人對事明明很掛心,可實際上什麽東西在他眼裏都不重要。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孫臨泉想不透,他這樣什麽都不在乎的,是怎麽從一個馬夫混到一城之主的。
假使人沒有執念的東西,要怎麽應對漫長歲月裏的無趣和日複一日的煩勞。
“你再想想,真的沒有嗎?比如你那死去的女兒葉安瀾,比如被你算計過的陶家人?”
“哦,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葉笙忽然一拍腦袋,大聲說道:“我那地窖裏還有半壇子陳年‘竹葉青’沒喝完。”
“可惜呀!可惜呀!若是門主允我一時片刻,回去把酒喝了再來受死,葉某將來願意結草銜環相報。”
孫澈沒有回答,他往前邁了一大步,飛身而下。
所有人都驚豔了,從曉嶽樓頂一躍而下,即便輕功再高,若無憑借也是必死無疑的下場。
可幾息之後,那人竟然安安穩穩地落在葉笙麵前。在場所有藍衣武士都慌了,紛紛張弓搭箭,掉頭對準葉城主身旁那人。
葉笙自己也慌了。
偏偏這時候,某個侍衛手抖了一下,弓箭蹦響,箭矢從手中滑出,直直飛向屋頂。
“父親――”
“城主――”
“大哥――”
“門主――”
……
大風過境,將火把形成的包圍圈劈殘了一塊,也將曉嶽樓的圍牆直接劈垮了一堵。
沒人記得那一箭飛出之後發生了什麽,隻記得磚瓦飛濺,沙石漫天之後,葉城主同那孫門主都不見了蹤影。
院裏隻有孫臨泉拍了拍肩頭細灰,朝那垮斷的牆看了一眼。
其餘牆頭的墨石人像依舊在牆頭,千年萬年,雷打不動。
“多,多謝……謝……”
曉嶽樓頂,葉笙話不成句。
多年之後每每他對自己的孫兒孫女講起這段故事都會窮儘辭藻,極力鋪陳;可實際當時,他隻看見孫澈揮了揮衣袖,之後腳下一空,不知怎麽就落到了曉嶽樓頂上。
樓頂風很大,他感受到了。
孫澈立在身前,背影竟與遠處的峰巒齊肩。
“你說的酒在哪兒?”
葉笙聞言愣住,老半天未能出一言以複。
“爺爺,爺爺,後來怎麽樣了?”葉清圓拉著他的袖子追問。
“後來?”
葉笙睜隻眼閉隻眼。
“後來那孫門主就追著阿爺,要來家裏喝酒,還同阿爺成了好朋友。”
“怎麽可能?爺爺騙人。”
“爺爺怎麽騙人了?那樓頂上的風那麽大,放著你在上麵吹一晚上你冷不冷?那孫門主肯定也是冷的呀!不然怎麽著我要酒取暖呢?”
“再後來,他們家弟弟結婚,兒子滿月,不都是從我懷源進的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