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有什麽心事?”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傻啊,我們相依為命多少年了,爸媽死後我們所有煩惱都一起分擔,你忘了嗎。”何月柏又笑道:“實在不願意說也沒關係,但是我好歹比你多活幾年,總比你生活經驗豐富。特別是感情方麵。”
“姐...你知道成澈嗎?”
何月柏“嗯?”了一聲,“那個開關降金的成澈啊?”
“對...你覺得他,是好人嗎?”
“這什麽問題?”何月柏反笑,“當然不是好人。連田田都知道。”
何月竹抓緊手機,苦笑了一聲,“是啊。田田都知道。”
何月柏又說:“我以為你和那個道長發生什麽了。”
“啊...”
“張馳說,你們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隻剩你一個。怎麽,吵架了?”
“...”何月竹苦笑兩聲,“算是吧。”
“吵得很凶?”
“...我不知道。”何月竹真的不知道。他終究不是最初與吳端相遇的那個人,就這樣把吳端摯愛的鎖骨處置了,“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見我。”
“我覺得,他會的。”何月柏語氣十分確信。她頓了頓,“因為他對你感情很深啊。”
何月竹語塞,每個人都這麽說。原來,竟然那麽明顯嗎。
好像是為了回答他,何月柏說:“我之前就看出來了,今天你姐夫也說真的特別明顯。”何月柏想了想,“他看我們的眼神就像看螻蟻,但看你,完全不一樣。”
吳端看我的…眼神。
何月竹咬了咬下唇。腦海裏瞬間閃過無數次吳端緘默望他,隻是他每一次都深深陷進了那漆黑的深潭,竟不知潭下藏著那麽深的感情。
那麽濃,又那麽重。毫無道理地滿溢,直到漫漶他。
時至今日,他才後知後覺。
何月柏笑了一聲:“沒事的,小竹。不管你怎麽想,我都支持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說這件事。”
心理負擔...何月竹下唇咬得通紅,這負擔可遠不止一點點啊。有限與無限的壽命、各自背負的命運、前世今生的謬論,不論哪一個單獨拎出來都讓人夠嗆。
“嗯,謝謝姐。”
何月柏最後說:“能被那樣喜歡,你很幸運。我也為你開心。”
掛了電話,何月竹繼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寂寞的公寓空無一人,他聽著雨聲,在往事中來回穿梭。他逐漸接受了,自己是成澈轉世。以這個注腳回味與吳端相遇以來的每個細節,心裏又酸楚起來。時而苦笑,時而流淚。
如果不是“成澈”這個特殊的身份,吳端有什麽理由對他那麽好。
換作其他任何人,都會把這個身份遠遠拋開,把記憶清空,寧可從未知曉。
可他不會,因為吳端愛。他能接受,因為吳端愛。他想愛自己,因為吳端愛。
全世界都距離他好遠好遠,他與人群之間隔著一道毛玻璃,人群在另一側,而他的這一側,隻剩下吳端。
他望著被穩穩掛在牆上的那幅字:願逐月華流照君。
可是今夜沒有一點點月光。
明明開了暖風,那麵薄薄的玻璃,這床厚厚的被子,卻仍然擋不住窗外十二月雨夜的冰冷。
何月竹被凍得瑟瑟發抖,乾脆悶頭藏進被子裏,環抱雙膝,淚眼婆娑。
如果還有哪怕一點點力氣,他都會從床上爬起來去無所觀。
想回到他,這個靈魂,唯一的信徒身邊,僅此而已。
然後告訴那個人。不論成澈最終選擇了什麽,他的這輩子,隻會是他的。僅此而已。
何月竹燒得稀裏糊塗,半夢半醒,蜷縮在被單裏,不知夢囈了多少句“想你”、“想你”、“想你”。
那時,有一股淡淡的中藥苦味,乘著雨聲來了。
味道很淡很薄。何月竹小時候是藥罐子,被硬灌下中藥是他一輩子的陰影,所以他最討厭苦味。
“哐”。
有尊小藥蠱被放在他床頭櫃上。接著,額頭感到了高燒中無法戒斷的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