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你能不能答應我(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371 字 4小時前






第128章 你能不能答應我

(劇情前接小何手劄·十)

元和三年。

大寒。

軍營的暗室寒如冰窖,中央石桌上散著某人的身體殘片。皮膚黝黑龜裂,毛發雜亂粗短。天寒地凍,肉也凍得發硬,截麵新鮮得仿佛剛剛切斷。

這副光景,換作任何有些許同理心的人目睹,恐怕都會當場失了神誌。

成澈撿出一塊又一塊辨認不出原樣的殘肢碎片,在幽暗的燭火下,憑他直覺,拚湊出了一具大體人形。

他穿針引線,將那些半硬的肉塊一一縫合。

又纏上紗布,抹上白漿,打上脂粉。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些,可他熟練得遊刃有餘。骨骼的角度、肌肉的位置,一點沒有出錯。

但成澈根本無暇顧及究竟是哪來的直感。也無暇顧及自己怎麽能與這些肉塊共室,而不情緒崩潰。

他要幫父親收拾最後的體麵。

半月前,榆寧向金人發起了破釜沉舟的決戰。

結局是榆寧慘敗,死傷無數,成甚被生擒,成澈撿回一條命。

戰敗後的連續十五日,完顏於昭派人每日送來一封勸降信,信中竭儘誠懇,述成甚在軍營被好生善待,隻要成澈開關投降,就讓他們父子團聚。

然後從第十日開始,勸降信附上了成甚的身體殘片,被剁碎的屍首用粗布麻袋裝著,丟在了城門口。持續五日不斷,成甚才全部回

成澈暴怒過,憤恨過,絕望過,到如今,已然麻木。

入殮結束,他抬起僵硬的胳膊為父親輕輕蓋上白布,往冰水裏洗去手上血點粉塵,緩慢走出暗室。

而他請來的道長正在靈牌前作往生法事,成澈輕聲感激,“拜托道長了...。”

無端以眼神勸他,快去休息一下。

成澈失神落魄走出軍營,步到榆寧關關口城樓之上,眺望著遠方頌雲泊。

連續數月的天寒地凍,那片廣闊的大湖終於完全凝結成冰。

冰層之厚,恐怕在湖泊中心都有數尺深。

成將軍長嘆一聲,呼出的白霧清晰成團,“恐怕...今年是個漫長的嚴冬。”

是近十年都未曾有過的嚴冬。

他憂慮思索著,直到飛雪飄飄揚揚,不知不覺在積了肩上頭上厚厚一層,壓得他身心沉重。

忽然肩頭輕了許多。

成澈回首,原來是無端替他掃去了一肩積雪。

“澈,你還好嗎?”

成澈如同被卸下盔甲,兩眼滲出淚花,“完顏那個畜生,他...他為了逼降,竟然將父親...”

他不由抬起手想擁,但臂甲胸甲摩擦,清脆作響。

他如今是一身戎裝。許久沒穿過那些年的月白色長衫了。

無端展開雙臂,把他按在肩上,胸口被胸甲磕得生疼。

“哭吧...哭吧...這裏沒有別人。”他的手指叉進成澈死死紮緊的後發,鬆鬆那緊繃的頭皮。

“父親是為了掩護我...”成澈哽咽兩聲,父親的死狀浮現眼前,克製許久的悲哀與苦楚終於難以忍受,他攥著道長道袍,宣泄般放聲嘶吼。

回想那夜榆寧守軍傾巢而出,各個氣勢洶洶,他一度當真以為能拿下金軍,“人人皆死戰到底,隻是敵強我弱…敵強我弱…”

無端吻了吻愛人冰涼的臉頰,“隻要你能回來,就夠了。”

成澈搖搖頭,“吃了敗仗,回來看到百姓失望的眼色,我寧願我死在外麵。”

無端啞然。成澈,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如何麵對你的死。

成澈大約察覺了自己失言,連忙轉了話題,“無端,陪我看看小白吧。”

“好。”道長放開成澈,輕輕勾住他的手,“我看小黑也想它了,來時把它安排在小白隔壁。”

小白是成澈的戰馬,與無端的小黑同年同日出生。渾身雪白,無一點雜色。平時性格溫順,戰時卻剛毅無比。無數次,是它馱著成澈披甲掛冑出征,也是它馱著成澈滿身是傷回來。

兩人並肩走下城樓,往馬廄走去。

馬廄裏黑白兩匹駿馬並肩而立,馬首相互摩挲,格外親昵。

“小白。”成澈撫摸白馬鼻梁,每日他都要抽空與這位戰友搭檔親昵一陣。

無端餘光卻見馬廄角落鬼鬼祟祟躲著個老人,“誰在那!出來!”

老人哆哆嗦嗦跪倒在成澈麵前,“將軍、將軍饒命!”手上抓著一個布袋。

成澈命令:“你是誰?袋子裏什麽東西,打開。”

老人打開袋子,滾出來的卻是馬糧,“家裏揭不開鍋了...我想出來給孫子們...”

“守軍一樣在忍饑挨餓。戰馬都餓死了,誰給你們守城。”無端提醒老人,“就算馬糧,也是軍糧。依照軍法...”

“將軍饒命!小的知罪了!再也不敢了!”

成澈皺緊眉頭,“算了。你走吧。”

無端拾起那袋馬糧,“這個不能讓他帶走,若是人人皆知,怕是人人都會來偷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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