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程阿蟲(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770 字 4小時前






第169章 程阿蟲

“......”無端撇開臉,視線看向右手邊風平浪靜的洱海,心中卻無法平靜。

他怎麽可能讓程澈恢複“成澈”的全部記憶。那樣今生今世終於從頭開始的人兒便會憶起,前世是如何被眾人唾罵背叛,被完顏於昭挖眼,割舌,拔牙,最終做成人彘...

想著,無端又麵色陰沉,握緊的拳頭中滲出血絲,他恨不能將完顏於昭重新再剮一遍。

程澈在一旁默默看著,心知肚明:果然,他又在想他。

而他像個局外人,不知發生過什麽,便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情緒的鬱悶化作腹部的悶痛,他捂嘴瀝出一灘鮮血。

“阿澈!”無端立即摟住他,從懷中掏出手絹給他擦乾淨嘴角與手心,“肚子又疼了?我給你揉揉?”

程澈搖搖頭。不是不痛,是不用。

自從知道無端對他的所有無微不至都是因為成澈,他再也無法心安理得接受那些不屬於他的好意。

無端不由分說揉他肚子,順時針三圈,“你久病不愈...說不定是積鬱成疾..”

逆時針三圈,“別執著於過去了。”

程澈聽罷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按著胸口,雖然吃痛的是上腹:

“我怎麽才能不執著。”

“從小到大我以為擁有的一切,原來都與我沒有關係。”

“我若是不愛你,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會遠走高飛,自生自滅。”

程澈按著胸口,哽咽道:“可是我愛你,我愛你啊。”

“道長。我尤其愛你對我區別對待。”

“可我真的好怕,如果我不是成澈轉世,你還會多看我一眼嗎?”

“我最怕我滿身煞氣,玷汙了你心中成將軍的模樣。”

“所以...我想得到成澈的記憶,我想知道你們的過去...這樣才能讓我…能稍微心安理得地愛你。”

“以及被你愛著...”

無端一言不發默默聽著程澈的宣泄。

人在病痛折磨下遲早發瘋。這些年他感同身受。

程澈再一次求他,“在你離開榆寧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挖眼,割舌,拔牙,人彘...

一幕幕再度閃過無端眼前。他根本不可能說得出口,隻能撇開臉,繼續講述他的話本:“小將軍歸田卸甲,與小道士周遊河山去了。”

“你騙我。”程澈直勾勾看著他,“榆寧一定沒能守住,否則怎麽會有金朝的統治。究竟是不是像那本書說的那樣...”

“不是。”

“那你說啊...”程澈抓起道長的手貼在心口,“不論你說什麽,我都信。”

無端輕輕抽回手,意思是他不可能會說。

“那你能不能讓我自生自滅?”程澈含淚求他,“你對我的每一點好,隻會讓我覺得受之有愧。”

無端又把他的右手十指扣住,意思是他不可能放手。

程澈見他還是不願說,便將他整個甩開,獨自沿著洱海岸邊繼續走去。

腹中仍在隱隱作痛,沒有無端的攙扶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可究竟是孱弱的病體導致他心情沉鬱,還是鑽進了牛角尖讓他久病不愈,抑或是二者相互胡攪蠻纏,一齊毀了他整個人...已經分不出因果了。

兩道眼淚汩汩流下,程澈無聲傾訴:無端...我不想與你爭吵的...一點也不想。可我現在變得好怪,患得患失,一點就著。

而你的小將軍那麽堅強,哪怕大軍當前、獨守孤城也不曾動搖。

可我,卻陷在這人間情愛裏走不出了。

而他的支柱上前重新攙住他,語氣試圖輕鬆起來,“阿澈你看,前麵有人放燈。”

程澈順他視線看去,不遠處的黑暗裏,有數個當地人打扮的農戶立在洱海岸邊,他們手中一手持著紙燈籠,另一手持著:

“祈天燈...”

這一帶有上元節放祈天燈的習俗。

“阿澈,你想放燈嗎?我去找他們討一盞來。”

程澈輕輕鬆開他的手,“你去吧,我就...不過去了。”

道長便將手裏的提燈交給他,“那你等等我。很快。”

待無端走遠,程澈摸上了左耳耳鐺。

偷聽無端說:“是否還有空置的祈天燈賣我們一隻?”

農人說:“賣?這有什麽好賣的,咱們年年都得多做,送你們一隻得了。”

程澈在心中微喟道:真好的人兒…

然而又聽農人祈禱:

“唉,今年洱海漁利不好,隻求神仙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一網豐收。”

災星默默鬆了耳鐺,雙肩越發沉重,逐漸抱膝蹲在地上。

無端要了一盞祈天燈,回頭看到程澈這副難受模樣,連忙朝他奔來。

剛剛得到的祈天燈被他丟在一旁,他蹲下環住程澈,“是不是又想嘔了?”他從懷中摸出一包淡香錦囊,“聞聞好受些。”

程澈腦袋埋在臂彎裏,搖了搖頭。

他撿起地上那盞祈天燈緩慢起身,借了燈籠裏的燭火點燃,臉肌映著祈天燈的光源,再度落下兩道晶瑩而苦澀的淚,“師父。徒兒隻是知道,必定放不出這盞祈天燈。”

他高高抬起手,懷中祈天燈便順著湖風搖搖晃晃飛上了天去。

然而升至半空,祈天燈裏的火光便開始搖曳,還沒能飛多高,便在半空完全熄滅。

看著那盞漆黑的祈天燈將要落入洱海,程澈閉上了眼。

預料到了。畢竟世上一切好運都與他無關。

卻察覺耳畔一陣風,以及一聲“蛇”,他的道長朝洱海邁了出去。

指間召起一道喚風的符咒,無端踏著揚起的蛇身衝向半空。隻見那盞祈天燈被異風久久托著不落,而無端兩步踏上高昂的蛇首抬手接住,最後輕輕落在浮在水麵的蛇身。

他沿著蜿蜒的蛇脊走向岸邊,溫笑著:“忘記許願了,自然飛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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