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放過自己吧(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909 字 4小時前






第178章 你放過自己吧

無端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懊悔喝下與阿澈的交杯酒。一場蓄謀已久的酒醉過後,他們形同陌路。

如今緩緩睜開雙眼,他躺在床榻中央,像極了小憩醒來而已。

而徒兒背對著他站在廂房裏,覆著窗外淡淡夜色,右手上下揮舞著修麵刀。他似乎在用自創的修複法術將漂浮漫天的碎紙片緩緩拚合,而置身其中,讓他仿佛被無數白蝶圍繞。

不愧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小道士。

就是靠這道修複法術,複原了道觀中被完顏於昭燒毀的大量經書典籍,也自學了無數道長不想讓他知道的法術原理。

每一次死而複生,都像從宿醉中酒醒,無端暫時無法組織語言,朝他伸出手去。

“阿澈。”

阿澈沒有立即回頭,直到將所有碎紙拚好,穩妥裝進腰上的小郵筒,才緩緩轉身,“你給自己下了死咒,對不對。”

無端默認了。

為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會酒醉誤事,他給自己下了一道死咒。

不論清淡還是濃烈,隻要酒入腸喉,法印便會結成,隻要他想,隨時能掐斷自己的生穴。

可現在,他的腦袋依舊受酒精影響,嗡嗡轟鳴,又昏昏欲睡。

將近五更,何月竹一夜未眠,眼布血絲,眼圈同樣通紅,“我等你醒來,是想親自告訴你。今夜我會離開榆寧。”

“可你...還沒有睡過一覺。”無端支身坐起,“你若是不喜歡這間。我給你換。”

“我很喜歡這間。謝謝。”何月竹的口吻仍然疏離,“但是...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無端逐漸清醒,語氣也漸漸形成棱角,“是你的事,還沒有辦完。”

“嗯。”何月竹鼻尖泛酸,隻能偏頭避開他的視線。他不是鐵石心腸,這些天與愛人的疏遠早已讓他到了難以支撐的邊緣,此時此刻他唯一想要的不是什麽活下去,真的隻是撲進愛人懷裏哭訴:沒有啊...無端,倒不如說我忙活這麽久卻一事無成。

無端下了床,緩緩走近,如他所願將他擁進懷中,“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事。我來幫你。”

聲音輕柔如月色,過去十幾年,他都是這樣安撫徒兒。

何月竹抬起臉,他的師父無所不能,而他才發現自己今生今世,不,這三生三世都比想象的還要依戀他。

隻可惜有些事,隻有他能做。也必須他自己來做。

他試圖從兩人的相擁中汲取一些力量,良久道:“我隻能告訴你,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很遠。”

“這次你不要來追了。”

無端雙手按著他雙肩,一言不發聽他說完全部,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陰。何月竹本以為他會大發雷霆,卻未曾想無端竟緊緊將他鎖在懷中,幾乎是求他,“阿澈…不鬨了好不好。我們回家去。”

何月竹被他抱得幾乎不能呼吸,男人的肋骨抵著肋骨,除了彼此的心跳,隻剩疼痛,“我沒有在鬨脾氣。我是認真的。”

無端將他抱得更緊,語氣激烈,句子卻更卑微:“阿澈,阿澈是我不好。不論什麽都是我不好。”

“我不問原因了,也不要你解釋了。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

“隻要你不再對我這樣冷言冷語。我真的受不了...”

何月竹閉上眼,可依舊能看見那猩紅的詛咒正蔓延他全身。難怪他與無端一經相愛便注定生離死別,原來,無端就是下咒的惡鬼本身。

他同樣能看見自己死去的那些年,無端想儘辦法尋死,無數場殘忍的自戕過後,毫發無損,卻又遍體鱗傷。

他一咬牙,將無端猛地推開,“你放下我吧!”

何月竹後退幾步,按著心口,試圖讓自己不像在強撐,“你放過自己吧!”

無端看著空蕩蕩的手心,恍然而生一股糟糕透頂的預感,這預感在他與成澈、程澈相戀的歲月裏從未有過,“說清楚。”

“我...已經不愛了。”

沒有人聽見無端的那一句“什麽?”,實在太輕,輕得如滾燙的飛灰輕飄飄落在潮濕的眼珠裏。

何月竹從來沒有對誰提過分手,他硬著頭皮一口氣說完:“你我從今往後…不論何日何時何地何處再相逢,都是陌路人。”

有人從沒聽說過這樣可笑至極的謬論。無端扯開嘴角,笑了好幾聲。他想哄好阿澈,配合的,質問的,賣乖的,他都試過了。

似乎都是徒勞。

他又乾笑一聲,向前鉗住阿澈肩膀,用儘力氣晃了兩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

何月竹試圖將身邊人推開。

推不動。還被重新帶進懷裏,隨之而來的吻粗暴而野蠻,三輩子了,這是第一次他在與無端的吻中察覺痛感。

何月竹在這個吻裏落滿淚水。他想回應,可他不能。他不能再折損所剩無幾的壽命了。

無端如窮途末路般捧住他的臉,“隻要你收回。我就當沒聽見剛剛那些。”

抬起手要抹阿澈的淚珠,卻被偏頭避開,“我不會收回。”

“......”無端沉默半晌,“...因為完顏於昭?”

何月竹一愣,他怎麽知道,他怎麽這樣問,“和他沒關係。”

“你在說謊。”無端漆黑的眸子永遠能看破他的一切想法,“與他有關。”

無端抽出何月竹發上木簪,小道士的半紮圓髻便整個散開,棕黑色的長發披散兩肩。

何月竹一怔,要想超度完顏,他必須得有這支木簪。伸手要夠,卻被不著力度地推開了。

夜色昏暗。男人與男人相對而立,半大的居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無端垂眸看手裏那支木簪。

伴隨清脆而刺耳的斷木聲響,玄色的木簪,一折兩斷。

何月竹當即失聲,“你——”

道長左右持一支兩斷的木簪,在手心化作兩把桃木劍,將其中一支拋給何月竹。

“既然想走,你先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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