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小人,仗勢猖獗,醜態畢露,委實讓人心煩。你如今正是該專心準備明年鄉試,哪裡能分出心思與他扯皮？”沈滄想了想,道：“論起此事,畢竟涉及宮禁,無論真假,都不是臣下當揭開的。就算是張家,也要避嫌。皇上是仁君,既如此厚待張家,就不會讓皇後與張家陷入不堪之境。正如你先前所說,隻要事情到了禦前,那自然是假的。說不得隻有一人提及此事,才不會犯了皇上的忌諱。”</P>

“父親說的可是太子？”沈瑞道。</P>

沈滄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太子已經十三歲,這兩年與張家漸生嫌隙。皇上雖重張家,也愛重太子,自是盼著甥舅和好的,說不得此時正是契機。</P>

沈瑞回京已經半月,一直沒有見過壽哥。</P>

“要不,明兒孩兒去楊家？”沈瑞遲疑道。</P>

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心就揭開此事好麼？沈瑞有些猶豫,怕給楊廷和與沈滄帶來麻煩。</P>

沈滄卻是毫不猶豫地點頭道：“你就剛回京的時候去了一次,現下也半月沒過去了,明兒也該去一趟……”</P>

似是看出沈瑞不安,沈滄摸著胡子道：“對於旁人來說,參合此事有窺探宮禁之嫌,對於楊學士卻是無礙,說不得也是他的際遇……”</P>

南城書院,文星閣。</P>

送走沈漁父子後,沈玨就被送到南城。</P>

沈玨今年十五歲,已經有了童生功名,在同窗裡算是不差的。雖說南城書院如今在京城士林赫赫有名,不過這邊的院規是子弟十六歲方準下場,因此沈玨的同窗中年歲都是十六、七到二十來歲不等,沈玨的年歲算是小的。</P>

沈玨在家裡時雖錦衣華服,不過既是往南城,少不得“入鄉隨俗”。徐氏吩咐針線重新置辦了衣裳,出去上學時也隻帶了一個磨墨的書童,看著與尋常書香門第家的子弟差不多。</P>

沈玨少時性子驕狂,這幾年經曆下來,已經脫去附在表麵上的傲氣,也能平和待人了。加上他不似沈瑞那樣是能坐得住的,性子活潑喜動,入書院沒多久就交了幾個朋友,倒是多了幾分少年朝氣。</P>

過來讀書前,沈玨還擔心遇到沈琰、沈兄弟怎麼應對,等進了書院後,發現自己白擔心。沈已經是生員,與他不在一個班上,沈琰正好因成親請了旬月的假,不過即便回來了也無需擔心,因為沈琰教的是生員的班班,童生班這邊另有先生。除非沈玨主動拿了束惰,去上沈琰的小課,否則與那兄弟不會有什麼交集。</P>

心下明白這點,沈玨淡定了。即便偶爾遇到沈,也能心平氣和地點頭而過。沈雖有些訝然沈玨入南城書院,不過也是路過就路過,並沒有主動湊上來探問究竟。</P>

沈玨鬆了口氣,如此正好,看來沈也不是隻長年歲,比前幾年有眼色多了。</P>

沈玨在書院裡如魚得水,這一日卻是離開小夥伴兒,主動跟在沈身後。</P>

實在是此刻沈麵如死灰、渾渾噩噩的樣子,太過怕人。</P>

雖說之前從來不親近,對於沈當年的臭屁性子沈玨也厭的不行,可不過是小孩子的打打鬨鬨。知曉的越多,沈玨在感歎造化弄人時,也歎息沈琰、沈兄弟的時運不濟。</P>

以沈琰、沈的資質,無人扶持都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若是沒有邵氏當年作孽,作為二房旁枝的他們自然是能借二房長輩的光,說不得能更上一層樓。</P>

就算現下,不靠著沈家,這兄弟兩個隻要不放棄科舉之路,一路考出頭,日子也會越過越好。</P>

如今沈琰剛新婚不久,沈怎麼就如喪考妣似的？莫非是小喬氏自詡為官家小姐,跋扈驕橫,容不下小叔子了？</P>

沈玨心中生出八卦,加上多少念著香火情,有些不放心,就跟在沈身後</P>

不想沈深一步、淺一步出了書院,就一路往南走。這一走,就走出去三、四裡路。</P>

書院本就在京城南門外的城下坊,並不在城裡,一路走到南頭,出了街坊,就是一片小樹林。</P>

如今寒冬臘月,草木枯榮,小樹林裡也是荒蕪一片。</P>

北風刮著,天色陰沉,眼看就要下雪。</P>

身玨緊了緊身上衣裳,隻覺得骨頭縫發酸。他跟在沈身後,本還好奇沈什麼時候會發現,沒想到一直走到現下,四下裡不見人煙,沈依舊呆呆愣愣的,沒有發現身後有人。</P>

沈玨實在忍不住,就要上前與沈說話。</P>

這時,就見沈倚著一棵樹於坐下來,腦袋藏在胳膊裡,“嗚嗚”地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