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冷聲道：“那是多少銀子的木石！”</P>
張延齡撇撇嘴，道：“左不過是人孝敬你的。”</P>
張鶴齡怒道：“胡說八道！什麼話你都敢說！”</P>
張延齡半點不懼，涼涼道：“東廠又不是吃乾飯的，隻怕早知道了。”他收了腿，俯身向前，臉上也換成嚴肅神情，“大哥，鹽引還沒到手呢。”</P>
張鶴齡也不言語了，半晌調頭喊人去叫壽寧侯夫人過來。</P>
待人一進門，他劈頭就問：“吳錫桐此女心性如何？”</P>
壽寧侯夫人略一遲疑，張延齡便補上一句，“大嫂，事關重大，還是不要描補，實話實說才好。”</P>
壽寧侯夫人漲紅了臉，穩了穩神，才道：“是個老實不愛說話的。那日出事後我也查了……平素……”她瞧了一眼張延齡，才道，“平素婷姐兒嬌姐兒幾個若有不如意，也都是拿她撒氣，那日，怕是婷姐兒慣了，沒多想……”</P>
張延齡默默翻了翻眼睛，沒接茬。</P>
張鶴齡卻皺眉道：“此女在咱們家受過委屈？”</P>
壽寧侯夫人臉上更紅，這等於指責她內宅沒有管好，她連忙道：“算不得什麼委屈，不過小姐妹間玩笑罷了。婷姐兒幾個原就比旁人尊貴些，親戚家的姑娘自然也都奉承她們。咱們家錦衣玉食，不知比她那破落家裡強多少，又教她們琴棋書畫針黹女紅，這還算得委屈，天底下便再沒什麼好日子了！”</P>
張延齡接口道：“大哥，你不就是怕那邊選了她是沒安好心？其實，要是這人能攥咱們手裡，那邊安沒安好心又能怎樣？外頭人也不會論這人跟咱們是不是一條心，隻會看到，她，出自張家。”</P>
張鶴齡也正是因此舉棋不定，聽得兄弟的話，他深吸口氣，問壽寧侯夫人道：“她家是個破落戶？可是難纏的？”</P>
張延齡補充道：“大嫂，千萬實話實說，哎呀，大哥，便告訴大嫂吧，太皇太後那邊選了你這侄女作皇後。”</P>
猶如一張巨大餡餅從天而降，砸在壽寧侯夫人頭上，砸得她一陣陣的暈眩，幾乎抓著一旁官帽椅的椅背方立住身形，“這……這……”她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P>
若是張家姑娘將未來皇後丟進水裡去……將來豈有她們的好果子吃！</P>
可心底深處又隱隱想，虧得是張玉婷那個魯莽的做了這事，與她的嫻姐兒無乾。</P>
吳錫桐那母親，麵團子一樣，她兩把就能把人捏軟了。這皇後母家的尊榮，最終還不是落在她頭上……</P>
張鶴齡也不容得她細想，便道：“你既知道了，便當曉得事關重大，若是個難纏的，無論家裡難纏還是其人難纏，都不能應下讓她入宮，不能養虎成患。”</P>
這可是皇後啊……又是兩代人的榮華富貴。</P>
壽寧侯夫人強按捺住心情，道：“我那弟弟一家都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不過是個坐館的秀才，沒甚出息，也不懂什麼。”</P>
言下之意已是明顯，這一家子，以後要諸事都是要靠著張家的。</P>
張鶴齡鬆了口氣，道：“皇上雖不能下旨賜婚嫻姐兒，但是既準了嫻姐兒婚事，便是不記恨她的。如今又肯選張家親戚姑娘入宮，到底還是念著張家的情分的。太後娘娘與母親也是欣慰的。”</P>
壽寧侯夫人更是喜形於色，道：“皇上不曾怪罪嫻兒便好。”又問，“侯爺既然說宮裡定了人選，那咱們何時將人接回來？總不好一直住在大長公主那邊。”</P>
張鶴齡冷著臉道：“旨意沒下來之前，不要妄動！且再看看。”</P>
張延齡見兩人話已說完，便起身打著哈欠道：“大哥既然無事了，我便回去了。”</P>
張鶴齡惱道：“老二！還有木石的事！”</P>
背對著他們的張延齡嘴角露出個譏諷的笑容，須臾又消失不見。</P>
他扭過頭來一臉困倦不愛理人的樣子道：“大哥，他要，給他就是。難道我還少給他東西了？我的人現在還在遼東老林子裡抓白虎呢！”</P>
他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往外走，道：“這會兒呢，能壓下來物議是其一，能討好皇上是其二，其三，還有那沒到手的鹽引呢！大哥你光盯著周家往死裡參有什麼用，鹽引這事兒咱們和周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P>
隨著他逐漸遠去，聲音也越來越小，“大哥，市井間那話兒怎麼說來著，舍不得孩子套不來狼……”</P>
張鶴齡望著弟弟吊兒郎當的背影，恨得牙根癢癢。</P>
那邊壽寧侯夫人還在興奮得暈乎的狀態裡，腦子裡紛紛擾擾的，諸多事情都快排不開了，不過首要的便是……“侯爺，嫻姐兒這婚事……是不是也該叫狀元公趕緊來提親了。”</P>
張鶴齡瞪了她一眼，丟下一句“不知輕重”。不過他心裡也有盤算，是該尋個人去提點沈瑾了。</P>
當初李閣老家那邊是讓應天府鄉試主考官劉忠去問的沈瑾，劉忠算是沈瑾座師。不過呢，會試的主考官也一樣是沈瑾座師。</P>
弘治十八年乙醜科會試兩個主考官，一個是楊廷和，另一個是時任太常寺卿兼翰林院學士如今為吏部侍郎的張元禎。</P>
張家姑娘剛把楊廷和閨女丟水裡，人都要死了，這位就彆想了。</P>
至於張元禎嘛……吏部尚書馬文升年過八旬，耳聾眼花的，已經多次上書乞致仕了，吏部兩個侍郎焦芳、張元禎也都盯著這尚書位置，這倆也都七十了，怕都是最後一次機會。</P>
張鶴齡主意已定，也不同壽寧侯夫人說，隻吩咐道：“去把嫻姐兒嫁妝準備出來，提了親趕緊將她嫁了。”</P>
壽寧侯夫人再是不喜張鶴齡這樣的態度，也隻能默默應下。</P>
張鶴齡又補充了一句：“吳氏入宮這件事，不許對任何人講！尤其是嫻姐兒。再生什麼波折，我便再不管她，由她同婷姐兒作伴去！”</P>
壽寧侯夫人僵了僵，隨即苦笑一聲，應聲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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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壽坊沈府一場宴席雖因守孝而素齋居多又無酒水，但因談得儘興，依舊賓主儘歡。</P>
陸二十七郎那位丈人天梁子倒是沒有玩神棍那套與席間眾人相麵斷什麼禍福前程，倒是坐實了這丹鼎派的身份，拿出幾個小瓷瓶來分發眾人，表示是自己煉的養心益壽丹。</P>
還與三老爺號了脈，雖沒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卻單給了他一瓶十全大補丹。</P>
三老爺自來體弱，藥吃得多了，名醫也見過不少，本是想從天梁子脈息上推斷他到底是不是個騙子，見他竟什麼都不說直接上丹藥，頗有些哭笑不得。</P>
因有沈理、沈瑾要在宵禁前趕回去，席麵早早便散了。</P>
沈瑾搭了沈理的車，途中兩人又聊了幾句。</P>
沈瑾因得罪李閣老，在翰林院的日子頗不好過，沈理也是心裡有數，他也沒少關照，隻不過，到底隻是他族弟，眾人看他麵子善待也有限。</P>
“倒不如……謀一處外放自在。”沈瑾忍不住苦笑道。</P>
沈理卻搖頭道：“自來哪有狀元外放的道理。日久見人心，眾人總會明白你。過個一二載，那一位覓得佳婿，便也就沒人會再提起了。”</P>
沈瑾隻是歎氣，半晌又道：“左右文書清閒，我原是幫二弟整理了些時文，今日一看，倒也可找些船工海圖雜記書籍來看。”</P>
沈理拍了拍他肩頭，也不再多說。</P>
送了沈瑾歸家，沈理路過尚未打烊的書鋪，忍不住下去轉了一圈，隻是並沒有他所想找的書，便買了兩本新書準備給長子沈林。</P>
一進府門，就見管家一腦門汗跑來，幾乎念佛，“老爺，您可算回來了。太太有急事等您。”</P>
沈理看了看手中的書，遞給身邊長隨，道：“上頭那兩本給小林哥送過去。餘下放書房。”</P>
長隨應聲去了，沈理抬腿往上房走去，隨口問了跟在身邊的管家，“是什麼急事？怎的沒去那邊府上尋我？”</P>
管家心道那是因為夫人直接就做主了，可這話他卻不敢說，雖則他是沈理的心腹，但這樣的事情無疑讓兩口子自己說去更為妥當。</P>
因此他隻道：“今天吏部張侍郎府上三奶奶過來了，聽二門裡傳話，想是要為張侍郎嫡長孫跟咱們大姑娘提親。”</P>
沈理頓住腳，愕然道：“吏部？張元禎？怎的……先前也不曾招呼一聲。”</P>
這樣的人家想聯姻，通常都要接觸好一陣子，彼此都有意才會正式遣官媒過來提親，以免一方不同意，讓彼此尷尬。這種接觸不止局限於女眷們，男人們也會互相聊及兒女親事。</P>
管家尷尬道：“想來是有這樣個意思……大約也是沒挑明了說，隻送了幾色禮品，與太太聊了陣子。”</P>
沈理皺著眉頭進了主院，小丫鬟早早跑來報信，謝氏卻並沒有站在門口相迎，隻董媽媽挑了簾子陪笑道：“老爺回來了，可叫太太好等。”</P>
沈理略點了點頭，進得上房，見謝氏擁著錦被坐在軟榻上，半闔著眼似是小憩。</P>
兩個丫鬟過來為沈理寬衣，沈理卻揮手製止，董媽媽輕手輕腳走過去，在謝氏耳邊道了句老爺回來了，又陪笑向沈理道：“太太不是為老爺備了酸筍湯，老奴這就去端來。”說著使眼色將丫鬟們帶了出去。</P>
謝氏瞧著沈理半晌，才幽幽道：“老爺怎的，不更衣？”</P>
當然是不準備留在上房，一會兒便回去書房，沈理卻不接話，反而問道：“張侍郎府上來人了？”</P>
謝氏提起精神來，笑道：“正是為著這事才叫人去翰林院門前等著老爺……”話說一半兒，就想起沈理去了二房那邊，登時臉上的喜悅也褪去了些，隻淡淡道：“張家三奶奶過來坐坐，提起上巳宴上張夫人看中了咱們枚姐兒，欲為張家嫡長孫張鏊聘枚姐兒為妻。那張鏊長枚姐兒四歲，去歲已中了舉人！是個極為難得的。”</P>
“此子確是早有神童的聲名，竟還未定親麼？而且張家，”沈理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可知張侍郎現下……”</P>
“老爺，那到底是吏部侍郎家嫡長孫。”謝氏打斷他的話，撫了撫鬢角亂發，“況且，母親那邊與我遞了話，馬尚書將致仕，張侍郎能更進一步。”</P>
沈理眉頭大皺。</P>
這個尚書之位張元禎與焦芳爭了許久了。</P>
劉閣老因兼著吏部尚書的銜，且吏部尚書馬文升、侍郎焦芳都是河南人，吏部一向是豫黨的地盤。焦芳作為劉閣老的人，有天然的優勢。</P>
張元禎雖不是哪一黨，卻與李閣老關係頗好。</P>
這兩人之爭也是背後兩位閣老的角力。</P>
本身謝閣老與焦、張兩人沒有關係，但若是此時要將外孫女嫁與張元禎的孫子，那便是要和李閣老聯合起來奪下劉閣老一塊地盤了。</P>
既然是孫輩聯姻，謝家也不是沒有適合的女孩，卻隻推出來個外孫女，為的不過是能進能退罷了。</P>
沈理本身對此等政治手段司空見慣，但事涉自家女兒，他還是忍不住怒火。</P>
沈理冷冷道：“既然嶽母也說好，為何不將謝家女兒嫁過去。”</P>
謝氏吃驚的望著沈理，又有些惱火：“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張鏊少年才俊，難道不是佳婿！老爺怎的還怪謝家讓了個才俊女婿來？！”</P>
沈理深吸了口，雖然他不信妻子與政事上全然不知，卻仍是道：“此時正值吏部尚書更迭緊要時候，我們不宜動作，以免給自家惹來麻煩。嶽父自然巍峨不動，我隻一翰林學士罷了。”</P>
謝氏皺眉道：“母親既然說了好，自然是父親也應允的，又有什麼事情能到我們身上。”又耐著性子道：“老爺，枚姐兒也不小了，其實那日上巳宴上也有幾位夫人與我透過話。我是瞧張小郎君才學上佳，門第又高，正是枚姐兒良配。老爺難道不為女兒著想？”</P>
“你真的不知道其中關竅？以張家的門第，張家小郎的才學，何須尋我們這樣的人家？”沈理望著妻子，眼裡滿是失望，“嶽家說什麼便是什麼，多少年來，你始終當自己是謝家女，而非沈家婦嗎？”</P>
謝氏又是委屈，又是憤懣，不禁高聲道：“我想為女兒尋個良人，又與謝家、沈家何乾？沈家，沈家……”</P>
怒火湧上來，謝氏忍不住尖叫起來，“你滿心滿眼都是沈家，沈家又給了你什麼？！當初沈家怎麼待你的？！我謝家又是怎麼待你！你現在倒是謝家沈家分得分明了！</P>
沈理身心俱疲，已是懶怠同她吵的，沈家宗族當初確是虧欠於他，但勿論怎樣說，當初仍是恩嬸養育供給了他，而他有今日，除卻恩嬸供養，謝家提攜之恩他也斷不敢忘。“罷了，說那許多作甚，這樁婚事且先放一放……”</P>
謝氏冷笑道：“放？你讓這樣的俊傑人物等著你！等張侍郎變成張尚書，還有你往上湊而的份兒？你不用想了，我已將枚姐兒庚帖送過去了。我女兒的親事，我做主了！”</P>
“你！”沈理拍案而起，一時氣結，竟不知說什麼好。“你這……！”</P>
謝氏被勾起了火氣，再兜不住，爆竹一樣劈裡啪啦炸開，“這會兒你又這不許那不許，早乾什麼去了？！我叫人直到翰林院門前堵你，你不還是巴巴去了二房？！自家的事兒不管，倒是往二房跑得勤快！”</P>
“你怎麼不想想，二房之所以事事來尋你，還不是因著在朝為官的就你一個了！白白給人使喚了去！二房哪兒那麼多事，隻你一個傻子！</P>
“二房一個兩個都是些什麼人呢！你那好兄弟，那幾年白白養育了他，現在他可念半點兒恩情？他又給你什麼好處了？還不是有事兒就來求你幫忙，處處拖你後腿！</P>
“他旁的不會，入了二房掌了家，倒是學會了大手大腳花銀子了！你知不知道，他昨兒把個大好的莊子給了姓楊的！這是要給楊家當贅婿去？！先前還學什麼勳貴子弟，收什麼流民，白花花的銀子丟在水裡，又落什麼好了？二房的家當早晚被他敗光了！</P>
“你既要管二房的事，倒是管管他啊！楊家姑娘要是命不夠大，沒挺過去，倒也好了，那樣不安分的人，早晚也是拖累咱們。這次再給他選媳婦，可不能由著他們來！</P>
“還有那織廠，是四房嬸子留給他的織廠，可貢品是皇差，出了差錯就是合族的事，不能由著他胡鬨，大嫂子與我說過，她娘家那邊有懂布莊織廠的，這我們得替他管起來，你彆總替他去處置那些破爛瑣碎事，也當抓抓緊要的……”</P>
沈理越聽越不對勁，越聽火氣越大，聽到最後再忍不住，伸手就將一張小幾掀翻，茶壺茶盞統統砸在地上，碎瓷迸濺，脆響不絕。</P>
謝氏唬了一跳，呆呆瞧著他，一時回不過神來。</P>
她從來沒見他發過這樣大的脾氣，尋常，他再生氣不過說上幾句，再不理人罷了。</P>
“自家兒女的事情你自己就做主了，你還要伸手管二房的事？！”沈理眼中幾乎噴火，咬著牙道，“你要替二房管婚事，還要替二房管家產？你好大的能耐。你是閣老千金，沈家九房廟小，供不起你這樣的主母。”</P>
“你說什麼？！”謝氏尖叫起來，也不作柔弱狀了，兩步跳下軟榻，撲向沈理撕打起來，“我為了誰？！我是為了誰！我為這個家為了你沈理操碎了心，你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沈理，你還有沒有良心！”</P>
沈理一把推開她，厭惡道：“你作什麼潑婦行態！”</P>
“潑婦，潑婦？！”謝氏狀若瘋癲，哈哈笑了兩聲，卻流下淚來，再次撲過去抓著沈理衣襟，聲嘶力竭罵道：“沈理！你受我謝家多少恩惠，如今我人老珠黃，你倒嫌起來，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知道了，你也想學那二房的沈洲？！好好好，怪道你日日往二房跑，就學來了這些東西！沈理，你狼心狗肺！你喪儘天良……”</P>
沈理氣得麵色鐵青，抬起右手來，可看著妻子涕淚橫流的臉，蓬亂頭發中夾雜的銀絲，卻怎樣也落不下去，最終還是掰開她的手，沉聲道：“這會兒你神誌不清，我且不與你說，等你清醒了，我便寫放妻書與你。你謝家的，統統帶走就是。”說罷轉身跨出內室。</P>
“放妻書”三字一出口，謝氏便如中了魔咒一般，哭聲戛然而止，呆立當場。</P>
待她回過神來，沈理已經消失在門簾之後，她卻不再哭了，隻覺得騰騰怒火已將她燃成灰燼，尖利罵了聲“畜生”，她陡然回身，推翻案幾，開始砸起屋內物什來。</P>
沈理跨進院子，卻見董媽媽僵立在廊下，端著托盤的手卻微微顫抖，其上酸筍湯的碗蓋碗身相撞，發出輕微細碎的聲音。</P>
見沈理大步流星往外走，董媽媽也顧不得其他，慌不迭把托盤一丟，兩步趕過去搶在頭裡，跪在沈理跟前。</P>
“董媽媽，不必說了。”沈理徑直繞了過去。</P>
董媽媽卻是再次撲在沈理腳下，磕頭咚咚作響，哭求道：“老爺容老奴說一句話，太太……太太她是病了啊……老爺不要怪太太……”</P>
沈理嘴角滑出個冷笑，隻淡淡道：“我瞧她也是病了。”</P>
董媽媽幾乎磕得額角見血，哀求道：“老奴不曾說謊，也不是替太太辯白。實是近幾個月來，太太總是睡不安穩，葵水……葵水也是時有時無。請了大夫來瞧，說是……說是天葵將絕，氣淤血枯，邪氣攻衝，方會心焦氣躁，喜怒無常……”</P>
沈理沉默良久，終是歎了口氣，道：“實病可醫，心病難治。不是她此時因著病了才有此舉，而是她從來就瞧不上沈家，事事把謝家擺在沈家頭裡。”</P>
董媽媽猶哭道：“老爺誤會太太了，太太心心念念的都是老爺少爺姑娘……”</P>
沈理卻不再言語，繞過她去，徑自出了主院。</P>
上房裡沒有叫罵聲，隻有一陣陣沉悶的撞擊聲，是桌、是幾、是椅砸地的聲音，如棉絮堵在心間，鬱卒，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