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裴寂雖罪不容恕，但他並沒有打算將其賜死。</p>

畢竟元謀功臣就那些。</p>

太上皇尚在。</p>

在並非謀逆的情況下殺了他，會寒了他們的心。</p>

現在人已死，那便死了。</p>

他不可能因此問罪杜荷。</p>

杜荷一心護著杜家，而且先前自請誅九族，還有淩遲，肉片熬粥灑阿耶墳頭的說法，也刺痛了他的帝王之心。</p>

小子隻是在自保啊！</p>

杜如晦去世才幾年？</p>

杜家便被針對了！</p>

也就是杜荷聰慧，不然這次杜家在劫難逃！</p>

對不起杜如晦的，其實是他這個當皇帝的……</p>

他背過身去，負手而立，言語低沉道：“把人抬回裴府。知節，準奏。”</p>

“準奏？”</p>

程咬金愣了愣，這才想起來淨擱這聽杜荷罵人了，他還要去抓突厥細作呢。</p>

既然裴明禮願意為杜荷以身犯險，反過頭來算計裴寂，那說明兩人關係匪淺。</p>

隻此一人，杜荷便可勝券在握。</p>

他卻故意讓兄長“添亂”，意味著他早就察覺到城中有突厥細作了。</p>

給人感覺是在有意曆練兄長……</p>

“此子當真是個紈絝？”</p>

程咬金饒有興趣地看向杜荷。</p>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裴寂並沒有通敵賣國，那所謂的突厥細作是假的。</p>

真正的突厥細作是要徹底攪亂國公欠債這鍋粥。</p>

而杜荷明顯提前算到，讓兄長找他，其實也是給他送人情。</p>

長安城中出現突厥細作，按理說是他的失職。</p>

眼下杜構立功了，他其實是在亡羊補牢，將功補過……</p>

這等謀略，不刮目相看都不行啊！</p>

“杜荷。”</p>

待程咬金離開，李世民疑惑道：“你是如何發現有人在利用你的？”</p>

杜荷道：“微臣起初向禪經寺借錢時，他們所給並不多，後來突然願給數千貫，還說之前借的不計利。在向玄都觀借錢時，他們直接給了那麼多。”</p>

“他們放貸，意在牟利，也要看償付能力，避免血本無歸，微臣顯然無法按時償付，他們還願借，必是另有所圖。”</p>

“哼！”</p>

李世民冷哼一聲，硬是忍住了誇他的衝動。</p>

原因無他。</p>

欠債命案是解決了。</p>

欠債本身依舊高懸。</p>

馬上要鬨得天下皆知了。</p>

如何收場？</p>

他不怒自威道：“坐了那麼多天的大牢，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和朕說的？”</p>

杜荷很實誠：“沒有。”</p>

李世民將手一指：“那便繼續去坐！”</p>

“二弟……”</p>

杜構趕緊拽了拽他的衣袖，小聲提醒：“破局，諸公欠債之事如何破局啊！”</p>

儘管他想不出來，但通過裴寂之事，他覺得二弟很有可能謀定而後動，莽撞隻是假象，荒唐不過粉飾。</p>

其所謀必不在小。</p>

“如果陛下非要臣說，臣倒是想起了一件事。”</p>

杜荷還是很給大哥麵子的，連忙道：“禪經寺和玄都觀的四人聽命於裴寂，甚至甘願赴死，必是被裴寂抓住了什麼把柄。”</p>

“通過微臣借錢之事，陛下難道不覺得這些名寺大觀富可敵國嗎？先前微臣說那和尚和道士都比陛下仁慈，委實錯了。”</p>

李世民輕笑道：“你終於知道錯了？”</p>

“臣確實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p>

杜荷驟然提高嗓門道：“陛下節衣縮食，甚至不惜自汙以籌錢，也要讓他們香火鼎盛，以放貸普惠眾生，遠比他們仁慈啊，實乃千古聖君！”</p>

設捉錢令史籌錢被他說成是自汙。</p>

還有放高利貸普惠眾生……</p>

這小子是在諷諫呢！</p>

比魏征還能戳人肺管子！</p>

李世民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隱忍良久道：“這些名寺大觀，朕會讓人嚴查，捉錢令史也會擇日廢止！朕可從諫如流，但你杜荷闖的禍，也要自己背！”</p>

“臣也沒指望誰能幫我背。”</p>

杜荷聳了聳肩道：“既然陛下三句話不離此事，那臣隻好攤牌了，臣這裡確實有個兩全其美之法。”</p>

“還不速說！”</p>

“資不抵債，諸公賣子！”</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