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1 / 2)







第264章

“武?”欽陵讚卓試探性地望向了澄心。

這一個武字, 顯然不是在說,她們要以武力涉足於大食和拂菻國之間的爭鬥,而是一個姓氏。

但若這個武字僅僅代表的是澄心被賜予的“武”姓, 她好像並不需要將這麵旗幟,以這樣鄭而重之的態度交到他的麵前。

這交戰的兩方對於大唐還時常以大秦(或者秦那斯坦)相稱,那麽她們本可以借著此次出兵, 將李唐之名宣揚於外,以糾正一番對於大秦或者是漢國的稱呼。

但現在都沒有。

所以這一個“武”字的意義, 遠不是那麽簡單。

澄心很欣賞欽陵讚卓的敏銳,開口回道:“在我們臨行之前, 大都護專門說過, 這個武,指的是天後的武,也是她的武字。”

“她還說過一句話, 這個答案暫時不必告訴王玄策等人,也不必弄到同行軍中人儘皆知的地步, 但能告訴你。”

韋淳摸了摸自己在抱著旗子過來的時候,還在袖子裏藏著的一把袖箭, 心中暗忖,她要不要在欽陵讚卓因這個答案有異常表現的下一刻,便先來上一出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雖然她自己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別管她是不是將安定公主視為追尋的目標,一門心思想要在她手下出人頭地, 也愣是被嚇了一大跳, 但怎麽說呢……

欽陵讚卓本就是降將, 現在又身在疆土之外這等微妙的地方,她必須將所有潛藏的危機都給解決掉。

哪知道她瞧見的卻是對方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韋淳眉峰一動, 在旁插話:“你沒什麽想問的?”

欽陵讚卓搖頭:“大都護在自吐蕃凱旋班師還朝的路上,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她說她想要做的事情,誰也沒法阻攔於她,就算是太子也不行,那麽——大唐的天子應該也不行。”

“我想要的不過是吐蕃為我噶爾家族的滅族之仇付出代價,大都護要做出什麽其他決定,都跟我沒有關係。”

他將軍旗捧在了手中,深深地朝著東方行了一禮,這才轉向了澄心和韋淳的方向。“請大都護放心,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影響我當日的效忠。我會選擇合適的時候進軍的。”

澄心頷首微笑:“好,我們也會選擇合適的時候造訪這兩方的。”

不需要再多的話來解釋了。

無論她們各自是因什麽理由,接受了這個武字旗的說法,甚至於期盼著看到,這麵大旗揚帆海上時,也將安定公主的威名宣揚到中原以外的地方——

隻要達成的結果是相同的,那便足夠了!

合作愉快。

……

這些藏匿在海灣之中的海船很快經歷了最後的一輪盤查,將各艘船上的軍備武器還有操持武器的士卒都進行了查漏補缺。

沿途的海船航行,已經讓這些士卒又被打熬了一番體魄。在選人之時對於海航經驗的需求,更是讓他們就算從渤海換到這片內海,也能儘快適應戰鬥的節奏。

所以唯獨需要等待的,隻是一個作戰的時機而已。

而這個時機,甚至要比她們所預料的,還要來得更快一些。

二月剛到,大食就已毫不停留地發起了進攻。

君士坦丁堡還未徹底開春,穿城而過的海風裏也還帶著幾分寒意。

但這絲毫也不影響大食的兵馬分作兩路朝著那頭邁進,在腳步中沒有片刻猶豫。

倒也不能怪他們如此心急。

澄心派出去的人手隻知大食在入侵安西都護上的失利,卻不知碎葉城防線在去年的建立,對於大食造成的影響其實還要更大一些。

郭元振提議的募兵製度在大唐的西域開始予以施行,給不明兵製改革的大食人帶來的,是近在咫尺的危機。

他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鄰居要對著他們發兵的征兆。

偏偏有吐蕃這個示範在前,進攻碎葉城顯然是個不太明智的舉動,難保不會惹來大唐那位虎將的帶兵反擊。

所幸他們還有一個劃算的辦法,那就是趁著唐軍立足未穩,邊防士卒沒有深入進攻的本事,由他們這邊儘快拿下君士坦丁堡,而後帶著吞並對方後增加的實力做出還擊。

何況這場提早發起的進攻,也應當能讓拂菻那頭的敵軍來不及做好充足的準備!

負責統領水師的大食將領就是這麽想的,也在登上船頭眺望遠處的海麵時,臉上寫滿了躊躇滿誌。

上一次大食進攻君士坦丁堡,以陸軍敗退告終,這一次,他們必定要以更為充分的準備,和水陸兩線並進的方式一雪前恥。

自大食取代了波斯,自小亞細亞落入大食手中後,他所統領的這一路海軍便已投入到了海戰的演習訓練之中,正該在今日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拂菻在陸上修建的兩道城牆和巴爾乾山脈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銅牆鐵壁,但那又如何?

他們在海上的大門,勢必要被大食的軍隊所打開。

懷揣著這份熱切的希望,這位統兵的將領直接下達了加速前進的號令。

就算未及開春入夏,在海麵上盛行的西南風還正在阻擋著船隻行進的速度,也絲毫沒有影響這船隊蓄勢前行的戰意。

加速行進之中,遠處的海岸線已經隱約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連帶著出現的,還有自君士坦丁堡中行出的戍守船隊。

遠遠對比出了己方船隻和那頭戰船的大小,這位海軍將領更覺己方的勝算不斷攀升。

他眯著眼睛喃喃開口:“若是在那頭南北兩條狹長的海路中交戰,我可能還要擔心一下,這些小船會不會在作戰之中更為靈便,阻止我軍登岸,但現在……”

現在就不必有這樣的憂慮。

眼下船隻還在內海中最為寬廣的一片海域,隨時能夠加速行進,展開海上交鋒,他們這頭的大船就遠比對麵的中小型戰船有作戰的優勢。

更別提,他們這邊的船上都裝備了最為優質的弓弩,還是在此前和吐蕃以及大唐的合作與交手中一步步改良出來的,一旦敵方行到近前,勢必要遭到一場狂風暴雨一般的打擊。

眼看著對方的船隻已將雙方距離拉近到了來不及撤走的地步,這位大食的海軍將領已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壓在船舷的邊緣。

不必猶豫了!

無論對方為何會選擇以這等好生劣勢的方式發起進攻,既然已到兩軍相遇之時,那就隻有狹路相逢,勇者取勝!

“動手!先逼退敵軍的後路,然後從中間撞開他們的船隊。”

海軍將領飛快地下達了指令。

大船的優勢必須要完全發揮出來,搶占先機利用船隻體型優勢破壞敵軍的船隊,正是他選擇的第一項舉措。

但這顯然還不夠。

隨著船隻破浪而去,又一條命令被傳遞了下去:“各部弓弩手預備,隨時聽候指令。”

一張張弓弦隨著這號令的下達被拉在了緊繃的狀態。

這些並未發射的戰弓被穩穩當當地架設在了船頭,隨同這些齊頭並進的大船一起,在這冬日的海上泛著一層冷冽的寒光。

隻等著大船撞角撕開一道縫隙,便能讓這潑天箭雨朝著前方的拂菻國船隊宣泄而下。

但無論是這些操持弓弩的士卒,還是那位下達指令的將領都沒有看到,在這些迅疾行來的小型戰船上,靠近外圍的一艘海船漸漸地落到了最後。

而在這艘船的船艙中,有一個人的臉色遠比敵軍的弓箭和船下的海水還要冷得多。

君士坦丁堡乃是拂菻國的王都,就算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勢必會被納入大食能夠進攻謀取的位置上,但也絕不會被人如此輕易地攻破。

一想到自己的背後有著君士坦丁堡內的教堂、競技場與皇宮,也知道一旦此地丟失,拂菻將會徹底成為過去,他們這些出城反擊的士卒,便絕不敢有任何的一點輕忽。

這些小船也當然不是因為他們習慣了海峽作戰而有的造船習慣,更不是他們在倉促應戰之下迫不得已的選擇,而是——

最適合他們將那份秘密武器用在戰場之上的承載體。

眼見距離已一步步拉近,敵方更是先一步衝鋒而來,這頭拂菻國的將領再不猶豫,敲響了作為宣戰信號的海上鐘聲。

這一道鏗然的聲響,也隨著海風被吹入了大食將領的耳中。

但在他的目光中更為鮮明的,顯然是那一艘弩箭全開,意圖將敵軍劃為兩半的我軍大船!

該是他們的優勢,便誰都別想奪走。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與他同在這方船頭的士卒左右張望了一番後,出聲問道:“將軍,您有沒有聞到什麽特殊的氣味?”

氣味,什麽氣味?

那士卒皺著眉頭辨認了一番,以極為篤定的語氣說道:“好濃的氣味,是……鬆香和硫磺的氣味!”

在這一刻,西南方向吹來的風,正將來勢不減的敵船上的氣味吹到他們的麵前。

奇怪的正在這裏。

為何行軍的海船之上會有那麽濃烈的香味?

這又不是一艘艘運載香料的船隻,那就不應當會有這樣的氣味。

大食將領也忽然敏銳地察覺到,被強力的海風吹來的,好像並不隻是那種特殊的鬆香硫磺氣味,還有一種仿佛凝聚在一處的熱浪,有別於此前的海風森寒。

他也陡然發覺,在這些迅疾行來的海船船頭,缺了太多本該已準備就緒的弓弩與爪鉤。

這絕不是本該在全力作戰之時拿出的表現。

可若是隻看船隻行進而來的速度,那頭的敵軍又分明沒有任何一點避戰的意圖。

饒是大食的將領自覺己方勝券在握,在先前的進軍中滿是殺入君士坦丁堡城內的展望,現在也終於在速速進軍的頭腦發熱中緩回來了幾分,麵露警惕地盯著這些來襲的戰船。

不對勁。

這些異常容不得他不感到一種迎麵而來的危機。

“放箭!速速放箭殺敵!”他連忙下令。

先將那些船上的士卒給射殺,再以戰船重器鑿穿敵軍的船隻,隻要他們的行動夠快,敵軍再想玩什麽花樣,也都沒這個本事攔下他們進攻的腳步。

但很顯然,當他在聞到氣味,察覺到冬日的異常熱浪時,這才匆匆下達號令,必定是已經晚了!

在這些小船上裝載著的作戰士卒並不太多,其中的大半戰船上,也幾乎沒有裝載海戰所用的大型弩箭和連橋,隻有一種混合了石油、硫磺、瀝青、鬆香和樹脂,又經過了加熱而形成的液體。

那就是拂菻國的秘密武器希臘火。

它們被裝載在了巨大的容器之中,連接著一根根放在後世該當叫做虹吸管的東西,一路延展到了船頭。

比起弓弩,這些東西才是那些拂菻國士卒真正攜帶的退敵利器。

也幾乎就是在兩方的船隻抵達到更為接近的距離,從這些管子中爆發出了一陣陣的轟鳴之聲。

與此同時,其中當先加速的幾艘戰船仿佛還有風力的托舉推進,就這麽以一種毫不在意於損傷的方式,直衝那些大船而來。

霎時間,轟鳴聲中噴濺而出的熱浪和液體,以一種避無可避地方式澆落在了這些大食戰船上,船頭的士卒身上,還有兩船之間的海麵上。

還有一聲巨響。

正是一艘小船以不避不讓的姿態阻擋在了當先開道的大食戰船之前。

被鑿穿的小船上同樣有著成片的“熱油”潑灑而下,隨同被撞開的豁口處傾倒的浮油一並,將那艘大船自上下兩麵包裹在了中央。

大食的海軍將領還未能來得及下達號令,讓那艘過分在前的戰船儘快退回,就已見到了一點明火,正朝著船上丟了過去。

“攔住他們!”

不對,那可能不應當叫做丟。

在兩道相撞的聲音傳來同時,這些小船就已各自繞開了這片海麵,仿佛是為了防止那些漂在海麵上的浮油也會落到它們的身上。

但麵對著那些還未遭到油管噴淋的船隻,它們依然以靈活而狠辣的方式撞了上去。

落後半步的海船之上,那些士卒也終於晚了一陣地現身,將點燃的火布團裹挾著石塊,朝著大食海船拋擲而出。

瞬息之間的交鋒裏,拂菻國的士卒已被大食的亂箭射殺了不少,就連船隻都在相撞的打擊中被毀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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