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1 / 2)







第285章

既是將領, 便該當有個合格的本事。

那就是當身陷戰局之時,能夠儘快觀望清楚局勢。

同僚送來的消息要看,主帥先前的叮囑要聽……眼前的局麵, 更要親自看個分明!

如何插手戰局,也該當在來不及將情報全數送出得到指導的情況下,自己先做出個決斷。

“這位吐蕃的攝政太妃, 倒著實是個人物。”信誠長籲了一口氣。

對方在當斷則斷這方麵,儼然本事不小。

大小勃律之間的橋梁被大火摧毀, 吐蕃兵將進駐大勃律,讓他所住的佛寺之外, 此刻仍有一番動亂嘈雜之聲。

但這些聲音, 或許說是雜而不亂要更為合適一些。

對於大勃律這邊來說,武周的軍隊被攔截在了吉爾吉特河的對麵,暫時無法越過這道天險屏障, 吐蕃的援兵也已經抵達了此地,能和他們這頭的士卒完成合兵會盟、共抗敵軍, 也讓他們不必如同小勃律一般麵臨滅國之禍——

那麽,為何要因此而驚慌呢?

大可以徐徐應對敵軍的來襲。

至於小勃律那頭的情況, 也隻能說是時也命也了。

若是太子殿下並無後手留在此地,欽陵讚卓此時該做的要麽是繞路而行,試試從更為陡峭的山巒壁障處能否突圍,要麽就是見好即收,前去和太子會合。

總之, 都無法造成戰局的進一步擴大。

但很可惜, 太子殿下不想看到這樣的一幕。

他信誠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雖是個和尚, 卻因身在高麗之時便在淵蓋蘇文手下任職,並非全然是個超脫於物外之人。

當年選擇開城投降, 隨同那時候的安定公主回到大唐京都,是對他來說最能保住性命的手段,隨後的數年對他少有啟用,也在意料之中。

可現如今,武周取代了李唐,那位坐在王座之上的陛下又與過世的先帝是同一類人,將宗教視為權衡手段,卻絕不會放任發展,他若要在新朝立足,光靠著“曾經在吐蕃傳教”這一點,自然是遠遠不夠的。

能讓他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過好日子,能依賴的,必定是切實的戰功。

就比如……

他起身朝外走去,走進了附近的佛堂誦經室內。

在這裏,有數十名他抵達吐蕃後才招收的弟子,自他從印度越過泥婆羅,抵達大小勃律後,組成了一支追隨於他左右護持的衛隊。

當然,他所能調動的人手,遠不隻如此而已。

這些人,更應該被稱作他的心腹。

他定了定心神,朝著這些人走去,臉上露出了一片悲憫沉痛之色。

他的其中一名弟子當即迎上前來問道:“法師這是怎麽了?”

信誠吟誦了一聲佛號:“佛祖說,欲解救愚昧之民於水火之中,必會招來波折,麵臨災厄,如今果然不錯。”

弟子疑惑:“這是何意?”

信誠答道:“偽教的爪牙攔住了真理與公正入藏的道路,還要將惡名推在天授救世之人身上。如今道路四絕,激流天塹,是我等該當挺身而出的時候了。”

他朝著周圍的一張張臉看去,“我先前同你們說過的話,你們還記得嗎?”

眾人齊齊點頭。

他們怎麽會忘記呢?

信誠給他們帶來的佛教經義,正是當年被玄奘法師從印度帶往長安,又經過了翻譯和解析的內容。

相比於藏地相對粗陋的佛教演化,說是精糧與米糠的對比也不為過。

而被他稱為偽教的雍仲苯教,就更不用說了。

如果說,當年鬆讚乾布聯合自己的妹妹賽瑪噶,趁著象雄國王視察之時裏應外合擊潰這個部落,已經讓雍仲苯教失去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又如果說,藏傳佛教強烈的政治屬性讓一部分人心生困惑。

那麽信誠口中描繪的中原佛教和社會景象,便是讓正處奴隸製下、動輒以人骨為器的吐蕃,愈發被對比出了其野蠻而凶殘的一麵。

所以信誠話中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他深深地行了一禮:“寬仁世道的光能否照耀到這片土地上,便權看諸位了。”

眼見這些人匆匆朝外走去聯絡人手,信誠的心中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真是不枉他這麽多年間該當老師的時候好好當,該講故事啟發民智的時候也沒節省口水,該教授生存本領的時候也沒偷工減料,在這些人和這一帶的不少藏民心中,中原王朝的形象已然被一步步神化。

或許也因為,文成公主當年在嫁給鬆讚乾布後,將農具與糧種帶到藏原之上時,也曾抵達過大小勃律,已先一步將一個潛移默化的種子種植在了此地眾人的心中。

所以現在,當武周的大軍被攔截在外的時候,當他說出“偽教爪牙攔路”的時候,也正是這些種子被催生破土的時候。

隻希望,欽陵讚卓那邊的配合也不要讓他失望。

……

“外頭是什麽聲音?”

韋氏將軍忽然自夢中驚醒,便聽到了一陣嘈雜異常的動靜。

他匆匆起身朝外走去,試圖問明個情況。

哪知道剛剛走出營帳,便看到了一陣突然升起的火光。

他本以為,在他成功將欽陵讚卓攔截在河穀另一頭後,能暫時得到一夕安寢,等到將此地的戰況送到邏些城後,他也理所當然地能從赤瑪倫那裏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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