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燃陰劫 塵夜 5355 字 5小時前






是了,眼前的梁杉柏並不是後世他所愛著的那個梁杉柏,可是明明在那之前,這一個梁杉柏也對他那麽癡迷!發現自己想了什麽的時候,祝映台不由得臉色一白,他身體微顫,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樣,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那麽無恥,他打著找回愛人的旗幟來到這個年代,嘴裏說著抗拒這一個梁杉柏的追求,卻又欲拒還迎地與他發生了最親密的關係,甚至在這一個梁杉柏疏遠了他以後,感到了不高興和難受。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祝映台不由得緊緊咬住了下唇。忽然,他感到自己的唇上一熱,他吃驚地抬起頭來,卻看到梁杉柏正表情複雜地看著他

「不要咬,出血了。」他說。

祝映台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咬破了下唇,鮮血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口腔,有點鹹,也有點苦澀:「沒事,一點小……傷。」

梁杉柏溫熱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祝映台的唇瓣,一開始確實是在撫摸他的傷口,後來卻變了,他的手指慢慢地描摹著祝映台的唇線從這一頭到那一頭,一點一點,就像是取了一支小楷,輕輕地刷過祝映台的唇瓣。這溫柔的撫觸在打了一個來回後卻變了味道,梁杉柏的眼瞳變深了,他的手指也在不知什麽時候從祝映台的唇縫間探了進去,尋找到祝映台的靈舌,輕輕捏住,狎戲起來。

祝映台愣住了,老實說,他被梁杉柏弄得有點難受。嘴巴沒法閉攏,小舌又被玩弄,而這不可避免地勾起了他對於過去曾和梁杉柏之間發生過的那些最親密的事的回憶,於是越想便越是感覺敏銳反應也漸漸大了起來。祝映台忍不住呼吸急促,雙腿和身體都開始發軟,不知什麽時候,梁杉柏已經將他摟在懷裏,一隻手繼續與他的舌尖玩耍,另一隻手則輕輕托住了他的腰肢。

「阿……阿柏……」祝映台努力地想要穩住心神說些什麽,梁杉柏卻忽然將手指拿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唇舌。

「嗚……」祝映台已經許久未與梁杉柏有過親密接觸,別說是接吻,連伸手碰一下都沒有,這一吻使得他好似全副心神都被吸走了。梁杉柏的這個吻實在太深了,簡直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一般,祝映台已經徹底站不住了,整個人都軟倒在梁杉柏的臂彎中,而梁杉柏也趁勢將他身形放低,壓在身子底下輾轉親吻。

「阿柏……阿柏……」祝映台無意識地呢喃著梁杉柏的名字,他兩眼迷茫,臉上遍布紅暈,顯然是情動至極,梁杉柏看著自己深愛之人的情狀,無論如何都忍不下去了,他將祝映台放到地上,一撩袍擺就想要動真格的,然而就在這時,祝映台卻猛然一個抽搐。

「啊!」他驚叫出聲,跟著整個人在地上打起滾來,「痛,好痛!」祝映台的額頭在瞬間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就像是一條被放在案板上活別的魚那樣,拚命彈動著身子,卻不知道哪裏是能解除他痛苦的地方。

「好燙……阿柏,我的背上好燙……」祝映台忍不住哭喊著,淚水從眼角沁出,或許是因為那種痛楚實在是太難以忍受了,也或許是因為梁杉柏此時就在他的身旁,使得他忍不住的脆弱。祝映台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梁杉柏近在咫尺的手腕,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觸到梁杉柏手腕的剎那,梁杉柏卻猛然向後退去。

「阿……柏……」祝映台驚呆了,以致於此時背後的痛楚也被他短暫的遺忘。梁杉柏就像是見了鬼似的整個人往後退了數尺,然後便在祝映台的注視之下,慌裏慌張地爬起身,不發一言地逃離了這間屋子。

祝映台耳聽得木門發出「匡」的一聲巨響,然後是一串急促到甚至有些倉皇的足音,梁杉柏竟然就這麽把他扔下,跑了。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出乎祝映台的意料,以致於他很久都沒能回過神來。漸漸的,天黑了,外頭傳來了士兵的低聲交談的聲音,祝映台聽到外頭有人走來走去,而他背後的那種被活生生炮烙的痛楚也終於淡去了,就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一樣。祝映台再反手摸過去的時候,觸手所及的不過是自己一背脊的冷汗,既沒有傷口,也不覺疼痛。他緩緩地,靠著自己站起身來,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上官烈已經回來了,正在主艙室和王錚聊著什麽,一旁還有一名祝映台沒有見過的男子,想必就是之前王錚提過被請來舉行除穢儀式的巫者。見到祝映台進來,上官烈立刻起眼,給了個戲謔的眼神說:「怎麽樣,我給你們創造的……」話說到一半卻止住了。

「你怎麽了?」上官烈站起身來,伸手想來扶祝映台卻被他慌張地躲開了。

「什麽……什麽怎麽了?」祝映台努力裝出什麽事也沒有的樣子。

上官烈卻不放過他,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說:「是不是梁杉柏那混小子又做了什麽爛事!」聞言,王錚的臉色立刻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他的手按在隨身的佩劍上,像是隻要祝映台開口確認,他隨時都會衝出去把梁杉柏給宰了。

祝映台立刻搖頭說:「沒有,跟他沒有關係。」

上官烈眉頭一皺:「真的沒有關係?」

「真的沒有。」祝映台回答得有點心虛,隻盼上官烈看不出這一點。

「那你是怎麽了,你……」上官烈整理了一下措辭說,「臉色那麽差,還滿頭大汗的,該不是病了吧。」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試一下祝映台的體溫,:

然而手隻伸到一半就被人攔住了,攔住他的正是

剛才那個巫覡。

那巫者道:「大人,這位公子身上有不潔之氣,為了大人的貴體著想,還是不要貿然碰觸得好。」

此言一出,王錚頓時就炸了,他拍案而起道:「放屁,祝先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他身上怎麽會有那種東西!」

上官烈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他打量了那巫者一番道:「彭先生,我看你這次是看走眼了,這位祝先生有一身的本領,一直以來為我降妖除魔,不可能是什麽不潔之人。」

被稱做彭先生的巫者卻毫不動搖道:「我說有便是有,倘是你們不信,我看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可談的了。」

上官烈將臉色一沉,說:「王錚,送客。」

「且慢。」祝映台卻在這時候開口。

上官烈說:「祝先生,他不過是一介鄉野村氓,你別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就是。」王錚也道,「我看這老頭子也沒啥能耐,淨知道妖言惑眾,還是早點送走為是!」

祝映台卻向二人擺了擺手,轉而看向那彭先生。那彭先生白發蒼蒼,長著一張圓臉,身形氣質與仙風道骨都毫不相乾,但是祝映台不知為何便覺得此人是有些真材實料的,是以端詳一番後,深深一禮道:「在下燃陰宮宮主祝映台見過彭巫。」

巫覡,他早已見慣了人們各式各樣的態度,求人的時候自然是做小伏低,一旦他說的話令他們不滿意,那麽辱罵輕賤都還算好的,喊打喊殺也是常有的事,是以他早已做好了準備這年輕人會對他不利,誰想到祝映台竟然以禮待他,行的還是隻有對上位者才會用的大禮,因此不由得便慌亂起來。

「在下彭越山彭巫見過祝先生。」他手忙腳亂地也還了一禮,因為不習慣這樣文縐縐的禮節,動作還有些滑稽

祝映台直起腰來道:「不知彭巫先生適才所說映台身上有不潔之氣之事是否屬實?」

彭巫猶豫著,似乎不知道當不當說。

祝映台道:「還請彭巫先生明示。」

彭巫這才小心翼翼道:「我的確看你背後好像有股奇怪的黑氣縈繞。」

祝映台臉色微微一變,上官烈他們並不知道他背後有一隻邪眼,但他卻是十分清楚的,那隻邪眼正隨著日月推移,漸漸地勾勒出一幅圖景來,如今還隻是一小塊,看起來似是一條黑龍的後爪與軀體的一部分,待到整幅圖都被勾勒出來,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而他又將變成什麽樣。然而,這個彭巫卻看出來了。

祝映台不由得更為恭敬道:「不知彭巫先生可否告知在下這黑氣是何來歷,如何祛除?」

彭巫已然對祝映台生了十分的好感,此時略猶豫了一下便道:「實話說,我也不知道這黑氣的來歷,更不知道該如何祛除。

王錚又再拍案而起道:「放屁,祝先生讓你說你就乖乖地說,別在那兒遮遮掩掩!」

祝映台看了王錚一眼,王錚立刻噤了聲,不敢多嘴了。祝映台說

「這位王兄弟因為關心我的身體所以言行魯養了些,冒犯了彭巫先生,還請彭巫先生原諒他一回。」

上官烈看祝映台的態度,心領神會,立刻也轉變了態度道:「是啊,彭巫先生,您要是知道什麽不妨明說,有什麽條件都好商量的。」

彭巫苦著臉思索了片刻,終於說道:「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身上那黑氣的來歷,老實說我……我也並不是什麽厲害的巫者,甚至可以說,不算是巫者。」

祝映台與上官烈對看一眼,祝映台道:「彭巫先生莫要說笑了,您如果都不算巫者,那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是巫者呢?」

彭巫說:「唉,我說的是真的。」他嘆了口氣,在袖子裏摸索了一會,不知在摸什麽東西,過了一會方道,「我實話跟你們說吧,我本來隻是個普通農夫,四十年前在機緣巧合之下救助了一個重傷的巫覡,此後得了他的指點又繼承了一件寶貝,所以才走上了這條路。」他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樣東西。

祝映台和上官烈皆狐疑地看向彭巫的手上,隻見燭火下,老頭的手掌上平放著一塊外形不規則的硬片,這東西像是從什麽器物上掉下的碎片,四麵邊緣都是毛毛躁躁的,表麵卻陰刻著十分精細的紋飾,其中有一個花紋大一些,看著像是隻什麽獸的身體的一部分。

「這是……青銅鏡?」上官烈端詳一陣,認出了這東西的來歷。

彭巫顯然極寶貝這東西,一待幾人看清了東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玩意重又揣回了自己的袖子深處,生怕被人搶奪一般。

王錚說:「這個破鏡片和你要說的有什麽關係?」

祝映台說:「莫非就是這東西令彭巫先生有了異能?」

彭巫點點頭說:「這東西隻要接近不潔的東西就會有反應,表麵上會起一層水霧,我摸到了就知道哪裏有不對勁,就是靠著這個我才能卜吉斷凶,混出了名聲。剛剛我一進這艘船,鏡上便起了一層冷霧,我便知道這裏有東西,祝先生你一進來更是了不得,那上頭都滴下水來了,所以我才添油加醋了些許,說你身上有黑氣來著。」

祝映台說:「那鏡片能再讓我看看嗎?」

彭巫猶豫了片刻,在王錚的橫眉怒目和上官烈似笑非笑的表情中終於還是滿頭冒汗地把他的寶貝拿了出來,但是緊緊在手裏不肯給祝映台。祝映台也沒想過要接過來看,此時探頭看去,果然見那鏡片上頃刻間冒出了一片冷水來,滴滴答答地往下落。這一奇景令他們三個人都看呆了。

過了片刻,祝映台最先回過神來道:「既是如此,映台多謝彭巫先生賜教。」

上官烈也緩過神來說:「今日天色已晚,耽誤了彭巫先生休息,在下實感歉意。王錚!」他喊了王錚道,「去庫房備份大禮,你親自送彭巫先生回鎮上歇息,切莫怠慢了他。關於除穢儀式一事,彭巫先生,我們明日再細談。」

彭巫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艘詭異的船隻,因此連連點頭說:「好好,明日再說,明日再說。」

上官烈讓王錚送彭巫出去,王錚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聽從吩咐,不怎麽友善地提了盞燈往外走。因為庫房在船艙底部,王錚帶著彭巫過去的時候,迎麵正碰上了梁杉柏。王錚因為祝映台的事對梁杉柏的觀感很差,見他經過也隻是微微一點頭,誰想到梁杉柏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逕自從王錚和彭巫之間穿了過去,進了房,全然當他們不存在一般。

「囂張個什麽勁啊!」王錚罵了一聲,對彭巫道,「走了。」一回頭卻發現彭巫竟然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渾身抖個不停。

「欸,抖什麽,走了!」

被王錚推了一下,彭巫險些摔倒在地,然而他很快站穩了說:「好好,走走,馬上走!」

王錚莫名其妙地看著彭巫邁著小短腿卻不是往船艙深處去,反而調轉了方向往來路奔去。他慢了半拍地追上去,卻見彭巫已經飛快地奔下了甲板,消失再了夜色之中,連大禮都不要了,王錚樂得省事,轉回身也進艙去了。那一頭彭巫卻是直到一氣跑到了鎮子上人最多的地方,才敢伸手去袖中摸他的寶貝,然而這一摸卻是臉色大變,他哆哆嗦嗦地伸手到袖子裏摸索了好一陣,最後才顫抖著把手拿了出來。

彭巫的手掌攤開,此時在他的掌心哪裏還有什麽青銅鏡片,隻餘下一片黑灰的碎屑,宛如被火燒過一樣。一陣風過,彭巫猛然跳了起來,他決定了,他咬連夜逃離這個不詳的鎮子,把消息傳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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