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今兒是什麼日子了?”
病榻上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小姐,四月初二了。”
“還有三天,我嫁入侯府便滿一年。
“本以為是嫁得如意郎君,卻落得這麼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厲蓁蓁顫抖的手從臉頰上劃過。
打從半年起,定北侯陸秉文便嚴令整個侯府,不許給侯夫人鏡子。
昨日,趁陪嫁丫頭不在,有人偷偷在門口放了一麵小小銅鏡。
“小姐,難道你已經……”
“我已經看過自己的模樣了,與想象中差不多,形如夜叉,色如茄瓜。無妨,相貌而已。”
碧桃憤憤起身,“是哪個不長心的下人犯了疏忽,我這就去稟告侯爺。”
“沒用的……”
厲蓁蓁聽說陸秉文這半年來一直寵愛妾室楊氏。
聽說那是個囂張跋扈又來曆不明的歌女,恃寵而驕。
鏡子應該就是她的手筆。
碧桃正要開門,門開了。
一位穿著華貴的美婦人和孫婆婆先後闖進來。
厲蓁蓁了然,這便是傳說中貌美又囂張的楊氏。
“妹妹早該來探望姐姐,可侯爺不許,說姐姐患重病,形容大變。
“侯爺怕姐姐狀似妖怪的模樣嚇到妹妹,也是怕姐姐的怪病沾染妹妹。”
厲蓁蓁將死之人,不氣不惱。
孫婆婆端著一碗烏黑的湯藥上前。
“妹妹心疼姐姐,特意差人重金買來補藥。孫婆婆,伺候夫人服藥。”
碧桃攔在孫婆婆身前:
“戚大夫千叮嚀萬囑咐,他的療法極為嚴格,切忌服用其他……”
孫婆婆把藥放在桌上,轉身給了碧桃一個耳刮子。
碧桃站直,依舊擋在厲蓁蓁身前。
楊氏捂嘴咯咯嬌笑:
“姐姐真是好膽量,竟然沒在對鏡之時把自己嚇死。我若是這副尊榮,早就自我了斷了。
“姐姐生不如死,妹妹心有不忍,這補藥能幫姐姐即刻解脫。”
孫婆婆一腳踹開碧桃,再度端起湯藥,陰笑靠近:
“夫人,今兒個這藥您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厲蓁蓁強撐著苦澀的笑臉道:
“妹妹何苦如此心急,我這條命早就被閻王登記在冊,不過是早幾日晚幾日的區彆。”
“早幾日晚幾日,對姐姐來說並無二致,對妹妹來說卻是天壤之彆。
“妹妹已然來晚,這最後的機會絕不會放過。姐姐,喝藥吧。”
“姐姐便是到了陰曹地府,便是再度轉世為人,都會記著回來報償妹妹的美意。”
厲蓁蓁氣若遊絲,這話卻也說得擲地有聲。
碧桃倏地起身,搶身於孫婆婆麵前,端起湯藥咕咚咕咚一飲而儘。
喝完,碧桃得意暢快:
“夫人病入膏肓,既是千金難求的補藥,便無需浪費在夫人身上。
“奴婢照顧夫人一年,辛苦得緊,卻不得獎賞,這補藥權當是賞賜給奴婢了吧。”
在場眾人瞠目結舌。
孫婆婆反應過來,又是一個耳刮子招呼過去。
碧桃一口湯藥嘔出來,噴在孫婆婆和楊氏身上。
楊氏驚叫,仿佛那湯藥能夠滲透衣衫,滲入皮膚一般,匆匆逃離。
厲蓁蓁強撐身體用力,從床榻上跌下,艱難爬到碧桃身邊。
“碧桃,你這是何必,我已經是將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