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矣的表情在瞬間變得猙獰，但不可否認的是少年說的是實話。哪怕他已經擺脫了歸山這具身體，他也逃不掉。千裏萬裏，歸山始終能找到他，然後周而複始地再次吞噬他！他剛要動，君墨離走到了他跟前，神情漠然地看著他。白霧纏上君墨離的手臂，隻要寒矣敢動，君墨離就敢讓白霧去攻擊他。這是一種無聲的警告，寒矣陰冷地看著君墨離，捏緊拳頭不語。另一邊，沐九歌看著少年，垂下眼皮沉默了會兒，才開口：“我應該說的很清楚吧，我需要你的身體，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必須從你的身體裏出去，你會像孤魂野鬼一樣在世間飄蕩，沒有你的容身之地。”然而話音落下，少年卻勾動了唇角。笑轉瞬即逝，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你覺得我會舍不得這身軀？”少年抬動僵硬的手指碰上自己的胸膛，拿開時一縷黑氣被他從裏麵帶了出來，“這身軀早就不是我的了，歸葬國所有人的身軀都是容器，我們的魂魄隻是暫時擁有主導權而已。”“誰更強大，誰就是軀殼的主人。”漆黑的眸子裏映著沐九歌的臉，他忽然張開嘴，將指尖的黑氣吞咽下去。“我更強，所以我‘活’到現在，但時常會被我的兄長鑽出來攛掇身體的使用權，爭奪來爭奪去，千年了……我累了。”那句“我累了”像是飽含了自少年懂事起到現在的所有疲憊。他幼年時，能力出眾，但性子冷，時常不說話，隻一個人呆呆坐著，時間久了，總有人會覺得他是不是被什麽穢物附身了。成為國君後，沒有人說他被穢物附身了，隻說他是為歸葬國而生的，有他在，一些亡魂身上極重的怨氣就有了去處。沒有人會覺得他累。他是歸葬國君，他不能累。現在歸葬國已經沒有了，這天地間的怨氣煞氣陰氣也即將有個最終歸宿，他不用再做這些事了，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沐九歌聽懂了少年的話，她咽了口唾沫，深呼吸——“暮風。”少年抬起眼簾，漆黑的珠子裏仿佛落進了渺小得幾乎可以被忽視的光。但一種久違的感覺從心底湧了上來，和那次在清行鎮他喊住慕清月，情不自禁將名字告訴她一樣……“我不叫歸山，我是騙你的，其實我叫暮風，朝暮的暮，風雨的風。”遠處是正在焦急找師妹的淩風等人，慕清月雙手背在身後側身看著屋簷下邋裏邋遢的人，忽然揚起笑容：“暮、風！這名字不是挺好聽的嗎？什麽歸葬於山，一聽就不好聽，還是暮風好聽！”“那下次見麵，我就叫你暮風了！”慕清月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時還小聲嘀咕了句：“暮風……慕清月，嘿，別說，還挺有韻味的……”慕清月自己也沒有想到，她的話和小聲嘀咕都被暮風記了下來，等著下次見麵的時候，聽她喚自己一聲“暮風”。但是這“下次見麵”，他等到了現在……“暮風。”沐九歌又喊了一聲，“暮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