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頓了下,歪著頭蹙起了眉,“你非得這麼不加掩飾地打我主意?”
她臉上發燙,扭捏道:“上回話都說開了,咱們不是相互喜歡的麼!既然如此,你和我這麼見外做什麼?再說我又不會眼巴巴看你,我一個女孩兒家,也會不好意思的。”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信嗎?真想把她腦仁兒晃蕩開看看是什麼做的,怎麼就和彆的姑娘不一樣呢!他木著臉問她,“那麼換言之,你洗澡的時候我也可以進去搭把手?”
這個問題她真沒想過,主要是他的身份成謎,勾起她探究的欲/望罷了。不過細想想,月白一路和錢之楚同行,不知道裡頭究竟有什麼玄機,萬一在錢之楚跟前露過口風,那他的處境可就堪憂了。
她幽怨地囁嚅:“我隻是關心你,你防賊似的防我麼?”
他似笑非笑看著她,“你何嘗不是防賊似的防我?你心裡犯什麼嘀咕我也算得出,無非是想知道‘那個’頂不頂用。”這麼直剌剌出口,果然把她鎮住了,見她不應他長長歎了口氣,“頂用怎麼樣?不頂用又怎麼樣?我記得你說過,不在乎我是不是太監。如今呢?到底還是跳不出世俗眼光!”
音樓終於開始自責,她滿腦子烏七八糟到底在想什麼!他說得對,當初認準了他是太監,現在又為什麼這樣計較?她還記得甲板上臉紅心跳的吻,記得淚眼婆娑裡情真意切的許諾,這些和他是否健全無關,她單就愛他這個人。如果他真是頂替了彆人入宮的,如果他是完整的,那也隻能算是意外之喜,不能因為這意外確定不下來,就把他全盤否決了。
“是我不對。”她懊喪地絞著手指道,“我被月白那些話圈糊塗了,整天想給你驗明正身,白天想夜裡想,想得喪心病狂!這會兒我明白過來了,不能這樣。”她怯怯抬了抬眼,“你會生氣,就此和我一刀兩斷麼?”
她還是怕他會拋棄她,因為太寂寞,無依無靠,她把他當作救命稻草。他低頭看她,略沉默了下方道:“不會,隻不過這宅子是宇文良時的,保不定周圍有多少眼線,咱們說話辦事都要仔細。屋裡還好些,露天的地方千萬留神。我原想悄悄帶你去觀燈會,或者躺在房頂上看星星,但依著現在這形勢是不能夠了。”
他越說她腦袋垂得越低,看來被他剛才幾句話嚇著了。他又揉心揉肺痛起來,甚至不消她說話,他自發就沒了底氣。
怎麼對她才好?這下子追悔莫及的成了他,擔心自己的話太重,傷了她的心。好在宅子裡是不打緊的,裡外都是東廠的人,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不來。
他猶豫了下,把手按在她肩頭,“我不是怪你,怪隻怪秋月白,是她攪局,弄得咱們生分了。”
音樓忙擺手,“怪我自己,你彆再遷怒她,她已經夠可憐的了。”
都說秋月白可憐,或許她的確可憐,從遼河販賣到京城,再被錢之楚搭救帶到江南來,一切都是宇文良時一手安排的。她想尋回她的幸福,於情來說無可厚非,可是人生就是這樣,並不是非對即錯。她失了庇佑,那是她最大的悲哀。他要當好人可以,當完之後必須承擔結果,真的有必要為個無足輕重的人去冒這個險麼?他若是悲天憫人,哪裡能夠活到現在,恐怕早就已經屍骨無存了!
“一條嗓子換一條命,她的買賣並不虧本。往後隻要我還在,就有她安身立命的地方,這麼的也算對得起她了。”他替她撫平了肩頭的褶皺,曼聲道,“至於你,我總要想法子給你個交代。我一直沒同你說,其實暗自盤算了好久。不想進宮隻有一個方兒,帶病的宮人不能伺候皇帝,等回京後我上道陳條謊稱你染了病,這事就有轉圜。”
音樓喜出望外,他一直悶聲不吭的,她心裡也沒低。今天突然告訴她這些,說明他也為她的去留發愁。可是僅憑他一麵之詞,皇帝能信麼?
“萬一皇上要驗證怎麼辦?”
他說:“宮裡那些太醫我還說得上話,知會一聲,總有辦法糊弄過去的。”
她聽了晏晏笑起來,眼裡的快樂像流動的活水,怎麼都含不住。拉著他的衣襟悄聲呢喃:“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進宮,我也氣苦過,可是從來不懷疑。你一定要想好應對的法子,叫皇上不稀罕我,我就可以永遠陪在你身邊了。”
聽上去那麼圓滿,簡單幾句話勾勒出一副色彩濃烈的畫卷,實在令人向往。他拉她繞過屏風,躲到一個彆人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彎腰把她攬在懷裡,在她耳邊融融細語:“再等一等,打發了宇文良時咱們就回京去。早些讓皇上撂了手,咱們就能踏踏實實過自己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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