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頗為頻繁地看了葉爭流幾眼,這才問道:“小阿妹來樓裏做什麽,不會隻是來幫我的吧?”
葉爭流如實相告:“我想去二樓看看。”
沈飛明:“……”
沈飛明揉揉額角,目光裏又升起了那股注視著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女般的情感。
“先前不讓你看,你就趁我們打架溜進來看?”沈飛明很沒辦法地說道:“小阿妹,你這樣很危險的。”
葉爭流微微一笑——沈飛明當場一個哆嗦——她現在這張臉孔上的笑容效果可真是驚人。
葉爭流指了指二樓牆角的那堆灰燼:“事實證明我來對了。”
沈飛明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雖然外貌疏狂不羈,實則心思明透。葉爭流一說自己替他擋刀,沈飛明就猜到了這個白衣人的身份。
畢竟,在吞天樓的據點裏,總該有個負責剝卡牌的劊子手才是。
在這件事上,他很承葉爭流的情。
“上樓吧,小阿妹,先讓你看個夠。”沈飛明抬起下巴,衝著二樓樓梯的方向點了點。
“不過我們事先說好……這一趟隻給你漲漲眼界,裏麵的東西你可不能亂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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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售賣的貨物,果然和葉爭流想象中沒什麽區別。
這裏沒有貨架,隻有數百張卡牌在特殊靈器的作用下懸浮在半空。
每張卡牌的下方都附著一張花簽,花簽正麵標著價格,背麵密密麻麻地落滿蠅頭小字,葉爭流隨手撈起一枚看了看,發現是關於卡牌技能的詳細介紹。
卡牌數目太多,而且還被翻得有些亂了,大概是剛才那兩人匆匆出戰,胡亂拿了有用的卡牌給自己貼上的緣故。
沈飛明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卡牌,留下一點餘光,始終都不離分毫地盯在葉爭流身上。
葉爭流請教他:“我剛剛看你們戰鬥,他們衣服下的卡牌似乎隻亮一次,這是怎麽回事?”
沈飛明懶洋洋地回答道:
“不屬於自己的卡牌納入卡冊,至少也要七天七夜的時間。他們見我打來匆忙應對,自然把那些卡都用成了一次性膏藥。”
說完,他像是玩笑般地看了葉爭流一眼:“怎麽,小阿妹,你也想貼一張?”
“我對這個沒興趣。”葉爭流矢口否認,“我隻想知道……這裏有沒有什麽地方能查記錄?”
沈飛明愣了一下,隨即又笑得更真誠了些。
“巧了,小阿妹,咱們英雄所見略同。”
他不再拔刀,隻是並起雙指,喃喃念道:“這個靈器布置的十分巧妙。唔,震、坎、離、艮……如果真有記錄,我猜會在……”
刀風自葉爭流耳邊兩寸遠的地方劃過,猶然揚起了她一縷頭發。
金紋杉木被沈飛明的刀氣劈開,一堵薄牆嘩啦啦地在兩人眼前坍塌,露出裏麵分格安放的薄薄冊子。
沈飛明收回手,輕鬆笑道:“不知道機關所在,隻好暴力破解了。”
不用他多說,葉爭流便已經上前幾步。她和沈飛明各找各的,沒一會兒,手邊就堆了一遝冊子。
讓葉爭流非常省事的是,每本冊子的題頭,都是用地名編的。
她很快就找到《楚國·滄海城》那一冊,快速翻開冊子,想要看看裏麵有沒有記載著猴猴的卡牌去向。
然而……
葉爭流的笑容慢慢變得微妙起來。
真有趣。
她沒有在這本冊子上找到猴猴。
她找到了她自己。
【懸賞:滄海城·葉爭流
身份:滄海城主解鳳惜第九百八十一徒
卡牌:先天·人物卡·杜牧
委托人:破軍】
再看時間落款,赫然便是葉爭流跟隨解鳳惜,前往梁國參加婚禮喜宴之前。
葉爭流幾乎可以想象到,慕搖光之前是怎麽在這個據點委托了自己的卡牌信息,然後再從夏國進入梁國,隨即通過韓峻去麵見嫉妒。
大概是因為手動效率比較低的緣故,關於葉爭流的信息隔了這麽久都沒更新。
葉爭流捏著薄薄的冊子,對著自己那頁紙冷笑起來。
由於她現在的麵孔比較驚悚,大概慕搖光看了這個充滿殺氣的笑容,都會在晚上嚇得直哭。
另一邊,沈飛明也已經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他按圖索驥,很快就從懸浮在空中的數百張卡牌裏確認了一張摘下。
那張四四方方的卡牌硌在他的掌心,沈飛明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謔笑之色,很是沉重地閉了閉眼。
沈飛明將那片卡牌隔著衣料,在自己的心口上沾了沾,低聲道:
“兄弟,是我遲來一步。你妻兒老母往後由我照看,大哥這就帶你回家。”
下一刻,他轉頭看向同樣站起的葉爭流,隻是問道:“看完了?”
葉爭流點了點頭。
沈飛明對葉爭流伸出一隻手:“過來。”
葉爭流站在原地,試探道:“這些卡牌,你打算……”
“靠著不義手段得來的卡牌,自然是要塵歸塵,土歸土。小阿妹,你往我這裏來些,我送它們下去陪原卡主,不要誤傷了你。”
這間小樓裏懸掛的任何一張卡片,都足以賣出一個令人咂舌的天價。
然而在葉爭流和沈飛明兩句交談裏,卻輕易成了可以拋卻的東西。
葉爭流朝沈飛明的方向走了幾步,被他一把拉了過去。
下一秒鐘,熊熊烈火隨著助長的刀氣從兩人腳底燃起。
火焰灼熱熾烈,吞噬掉漂浮在空中夢幻如星的數百張卡牌,也吞噬掉杉木後滿牆載著罪惡的記錄。火光之中,卡牌在化為一股股青煙之前,猶自閃爍著點點熒光。
葉爭流親眼看到,屬於滄海城的那卷薄冊,也在火舌的吞噬下化為灰燼。
沈飛明將葉爭流帶在手臂底下,於衝天的烈火中拔身而起。
安靜得近乎永眠的夜色裏,他大笑的語調往四麵八方傳開,像是要喚醒這座沉睡的城。
“屠儘吞天樓者,是我雁山沈飛明!老鯊魚的走狗不必多怪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