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二合一(1 / 2)







第194章 二合一

對於到手的棉花, 明如釉表現出了十足的新奇。

他捏著一朵棉鈴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過了好一會兒,才評價了一句:“這個有趣。”

遠看確實是牽絮一般的純白花朵, 捏在手裏卻發現觸感又厚又軟, 竟然莫名有幾分類似蠶絲。

明如釉前半生並不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爺, 在棉花入手的一瞬間, 他就明白了這東西能做什麽。

唯一讓他感到疑慮的就是……

“秋天結花,這個倒好, 收了晾乾就能直接用。隻是城主確定這東西和蠶繭一樣,確實能夠紡線抽絲、製成布匹嗎?我看它和楊花柳絮差不太多,或許隻能各家在後園子裏種一點,每逢冬天的時候拿它填填夾衣。”

也難怪明如釉會有這樣的疑慮。

滄海城臨海, 氣候溫暖濕潤,冬天的時候雖然溫度降低,難捱一些,但至少不會凍死人。

但再往北邊一些的地方,每年深冬時分, 都會有人抗不過嚴寒,從而被活活凍死。

在這個時代裏, 主要的保暖手段還是依靠皮毛和絲綿。

所謂絲綿者, 就是用蠶繭表麵的亂絲製造出的絮狀物, 保暖性很好, 但和棉花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而且價格非常昂貴。

皮毛衣服沉重又難以打理, 絲綿衣物固然輕便,然而不是人人都能穿得起。

在這種情況下,貧家也隻能往被子裏納進厚厚的乾草、在衣服裏充填各種柳絮、蘆花一類的絮狀物, 用以抵禦嚴寒。

但柳絮是不保暖的。

明如釉生活在“植物絮無法保暖,隻有蠶繭製成的絲織品才可靠”的世界觀下,見葉爭流拿來一包棉花,聽說這東西是種出來的,難免心裏會泛起嘀咕。

不過,就連明如釉也要承認,至少在滄海城這種地方,棉花還是能用的。

各家小園後麵開一塊地用來種棉花,摘下的棉絮扯得薄一點,總能絮出三四件冬衣。

對於明如釉的這個問題,葉爭流還是有回答權的:

“能用,梁國和宋州已經有百姓在穿這個,他們那裏比我們冷多了。”

至於為什麽柳絮不可以防寒,棉花卻可以,葉爭流依稀記得是因為纖維長短問題。棉花纖維比較長,所以不但可以防寒保暖,還能夠紡織布匹。

反正葉爭流才是給明如釉開工資的人,她既然信誓旦旦地保證,明如釉也沒有理由反駁老板。

他拿著一朵去了籽的棉鈴捏了兩下,看狀態竟然有些愛不釋手似的。

“好。”明如釉笑了一下。

美人輕勾嘴角,如雲似霧,仿佛一尊明淨均勻的上品白釉瓶,襯得他掌心中大朵大朵的棉花也絲絲折射著淡淡瑩光,一時竟分不清是明如釉的手指更白皙些,還是采摘下的棉鈴白的更為純粹。

他對葉爭流保證道:“關於棉花的種植,城主就交給我吧。”

從明如釉對棉花的喜愛程度來看,葉爭流不擔心他完不成這項工作。

葉爭流十分放心地離開了明如釉的試驗田。

作為一個尊重人才自我發展的老板,除了要求下屬定時上交工作彙報之外,葉爭流對試驗田的進度沒有太過插手。

所以,當事情一路走向葉爭流毫無預料的方向時,她猝不及防。

——田裏大朵大朵移栽盛開的白色花朵,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由於棉花看起來充實輕軟,仿佛是天上的雲朵采摘而下,所以本地人私下裏將其稱作“雲花”,又名“雲華”。

直到這一步,事情還在葉爭流的控製範圍內。

但因為棉花摘下以後,無需將枝乾浸泡在清水裏,也不需要太過注意環境和溫度,就可以保存很長時間,所以棉花又被譽為了忠貞的象征。

除此之外,由於棉花的獨特和長久,還有大膽的青年少女指著棉鈴定情,將它視為桃花一樣象征著愛情和浪漫的花朵。

春和秋,都是令人躁動的季節啊……

聽說了棉花相關流言的葉爭流:“……”

這、這……

不要慌,事態還在控製範圍之內!

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年裏,葉爭流逐漸發現有不少小姑娘,頭上帶著情郎摘給她們的棉花上街出遊,表情還美滋滋。

——本土確實一貫有簪花打扮的習俗,上至老人,下至孩童。

可是看著她們簪著棉花出門,葉爭流的心裏怎麽就這麽不對勁兒呢!

真正令葉爭流目瞪口呆的,是這個世界上終於產生了和棉花相關的成語。

這個事,仔細說來應該怪明如釉。

由於明如釉對棉花很是喜歡,所以有段時間裏,他時不時地就手撚棉花,獨自含笑。

美人如畫,棉花似雲。

特別是這樣氣質縹緲的美人,他掌心托花的一幕,簡直像是隨時都欲乘風歸到天上的宮闕樓閣中去。

何況,當明如釉白瓷一般的肌膚和棉花放在一起的時候,不僅在色澤上絲毫不遜,在光潤上卻更勝一籌。在同棉花的比拚之中,讚美明如釉一聲“人比花嬌”當之無愧。

久而久之,棉花便用以讚頌美人。

由於它的別名叫做“雲華”,所以葉爭流在聽到“雲華勝玉”這個成語的時候,隻覺得有點不搭調,但沒覺得哪裏不對。

但是不久之後,有人為了恭維葉爭流,又知道她習慣把“雲華”叫成“棉花”,故而當麵稱讚她:“您可真是一位棉花美人啊!”

葉爭流:“……”

我懷疑你在諷刺我,並且我有證據。

總而言之,棉花作為美麗、愛情和忠貞的象征,在這片大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在葉爭流登基多年以後,“棉花美人”作為成語,已經走進千家萬戶。同年,有一篇《棉花美人賦》被入選進教科書的選修。

葉爭流就……慢慢地習慣了。

有時候,她也會捏著一朵棉花,擺出一臉深沉的表情,在心中暗暗想道:傳說中的蝴蝶效應,大概就是這麽出現的偏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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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的培育交給明如釉,處理棉花的紡織機,葉爭流則交給了馮文典和織紡。

在宋州和梁國的邊界,當地人對於如何將棉花紡織成布,已經有了一套成型的流程。

但那套流程在葉爭流看來,還是過於依賴人工,並且太費事了。

她不指望一開始就飛速進步到全機器時代。

至少像黃道婆時期那樣,弄出個軋棉的攪車,再搞出珍妮紡紗機那樣一次可以放出十多根棉線的機器,這個要求總不算高吧?

馮文典接到葉爭流的委托以後,倒是沒說什麽。

這位師兄匠人天性靦腆老實,隻在自己的分內之事上格外上心。

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一般就是實用性和原材料的角度,很少對葉爭流提出工具之外的其他要求。

因此,聽到葉爭流的描述以後,馮文典隻是想了想就答應下來。

當然,他從自己的專業方向評論道:“如果真有那樣的機器,家裏的女人們隻怕不下地,也要多多織布吧。”

畢竟,家家戶戶織布都是為了自己穿。在織出來的土布足夠讓家人穿衣之外,其餘的布就會拿到集市上去賣,貼補家用。

假如葉爭流描述的那種織布機器當真研究出來,織布的速度加快,可能許多人家都會買上一台新織機勤紡布了。

不過這樣的話……

“布匹的價格,不就降下來了嗎?”馮文典問道。

聽到這個有點天真的問題,葉爭流隻是笑了一下。

馮文典的思路,確實是這個時代裏常見的思考問題模式。

正常人能想到布匹的價格會降,已經比其他人先走一步了。

“如果師兄真的做出了這樣的機器。”葉爭流非常和緩地對馮文典說道,“那我為什麽還要讓女人們在家裏織布呢?”

馮文典抬起頭來,愣愣地看了葉爭流一會兒。

他在修築鹽田、設計高爐的時候,就體驗過“流水線”的力量。出於對機器和葉爭流的雙重了解,他很快便領會了葉爭流的言下之意。

這倒是,大家分工合作,遠比一個女人又是紡線、又是織布、又是染色來得快,而且沒準會快很多。

但是……

“女人們不在家裏織布,那他們的孩子呢?”馮文典問出這個問題以後,很快就自嘲地搖了搖頭,“看我問的,孩子自然是背到織紡帶著。”

聽到這個更顯天真氣的回答,葉爭流唇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

“師兄見過哪個織紡讓織女們帶著孩子乾活的?”

小一點的孩子哭哭啼啼、又拉又尿,容易惹得大人煩躁。大一點的孩子又長了腿,四處亂跑,太容易把布匹弄臟弄壞。

所以織女們通常把孩子交給婆婆、妯娌或者小姑子看管,自己去工坊裏日日織布不歇。

隻是,倘若織女、織女的妯娌、織女的小姑都進入織紡的話,那孩子最終要交到誰的手裏呢?

“國之大計,在於教育啊——還是得從娃娃抓起。”

頂著馮文典的不解的眼光,葉爭流良久才說出了一句雲裏霧裏的解答。

這藍圖勾勒的可有點遙遠,葉爭流自己想起來都覺得皮膚有點緊繃。

但第一步既然已經邁出去,往後的九十九步,或許便是事態在推著她走了。

其實不止馮文典,那個帶棉花回來的船長,曾經也好奇地問過葉爭流一個問題。

他說:“城主,咱們滄海城的冬天沒有梁國那麽冷,您怎麽這麽急著找這個東西?”

葉爭流和他的關係,自然不如她和馮文典與明如釉熟稔親近,因此,葉爭流隻是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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