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二合一(2 / 2)







老鄰居們對視幾眼,忽然有人說道:“你們有沒有想過,要是那李貨郎……沒有在說謊呢?”

“沒說謊?這世上還能有官老爺隻收三分半的糧食稅嗎?”

氣氛陡然安靜了一小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在角落裏嘟囔了一句:“昨天之前,我也不知道世上會有軍爺不收你的錢,臨要走了還跟你說聲……”

“——謝謝。”

有人毫不猶豫地接過了這句話。

顯然,這個平日裏並不太常用的詞彙,著實讓街坊們印象十分深刻。

…………

對於城中百姓猶疑的心態,葉爭流能夠預料到。

但她暫時沒有插手。

能插手的地方,她先前已經插手過了。

比如許多個“李貨郎”。早在開戰的半年前甚至更早,他們就作為輿論基礎被投入了鄧西國。不止是這一座城池,還有更深處的地方。

此時此刻,葉爭流正由秦西樓陪著,在巡視城外的田土。

秦西樓是昨天下午隨軍而來的。

他一入城,先把剩下的軍務混雜著庶務處理了,又把軍中千夫長集合起來開了個短會,還精神奕奕地跑去俘虜兵營巡查了一圈,觀察這些俘虜的精神狀態,計劃著怎麽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

葉爭流的那套手段,真是被他給學了個九分九。

等秦西樓把這些事都做完了,時間已經快要到二更天。他爬進軍帳裏,悶頭便睡著了。

等早晨五更天的時候,秦西樓醒來跟沒事人一樣,甚至還能陪葉爭流出門巡田。

葉爭流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秦西樓,發現他雖然熬了半宿,居然還是沒有眼袋、不會爆痘、而且也沒有出現毛孔粗大。

不僅如此,他的皮膚天然就比其他人白皙。仿佛是一群雞蛋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鵝蛋,豔壓群芳不說,還比正常雞蛋的顏色都淺上那麽幾個色號。

因為膚色的緣故,葉爭流總懷疑秦西樓祖上可能有點外國血統。

秦西樓尚不知道葉爭流在想些什麽東西。

他見了葉爭流很是高興。

因為備戰鄧西國的原因,他作為軍師,已經連著三四個月留在軍營沒有回家了。

“城主,小弟年紀還輕,沒給您添麻煩吧。”

葉爭流想到那個叫做“丁宿”的活潑少年,臉上輕輕泛起了一絲微笑。

“聰明、機靈,也有眼色,性格詼諧愛說笑話,一看就是你教出來的,不是親弟勝似親弟了。”

秦西樓就和每個聽到了表揚的家長一樣,臉上明明露出了驕傲的神色,但還是要客氣一下。

“您過獎了。城主,別看小宿是我弟弟,但他要是做錯了事,您該不打就不打,該不罵就不罵,千萬不要客氣啊。”

葉爭流:“……”

又是熟悉的秦西樓式急剎車風格,他這個冷笑話功底,簡直讓人在早春都想加件毛衣。

葉爭流擺了擺手,回答了一句“去你的吧”,但還是忍不住和秦西樓一起笑出聲來。

笑過以後,葉爭流望著眼前村落,緩緩地收斂起自己的表情。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但一座村莊之中,卻隻有不足一半的人家升起炊煙。

秦西樓順著葉爭流的視線看去,下意識地輕搖了一下腦袋。

“都跑了啊。”

在戰爭來臨之際,最大的受害者,往往就是這些住在城外的村人。

在這個時代中,最常見的手段之一,便是沿途一路抓住這些村莊的農夫農婦。攻城時,麵對城牆上落下的箭雨,讓士兵驅趕著這些異國的百姓前去衝關。

如果城樓上的將領停箭,敵人的軍隊便會一擁而上。

如果城樓上的將領不停箭,那這些百姓至少削減了城內的箭矢存量。

以黑甲營的宗旨,自然不會做出那種事。

但聽聞即將打仗的風言風語後,還是有不少人舍家撇業,直接收拾細軟跑掉。

這些人也許等過一陣,見風頭過去了,還會從四周藏身的山林裏回來。

卻也有可能跑得果斷,就此一去不回頭了。

葉爭流數了數村裏細細冒起的十幾根炊煙,給出了一個相對樂觀的回答:“也有可能不是跑了,是糧食和柴火不太夠了。”

春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貓了一冬,存糧都啃沒了,不少人家都得挖野菜填肚子。

有個小孩正站在村口眺望。他拖著一道長長的鼻涕,一邊啃著手指,一邊呆呆地朝著葉爭流的方向看來,視線直勾勾的,一點不知道躲著人。

秦西樓一見就樂了:“這小孩有點憨啊。”

沒過兩分鐘,一個急惶惶的女人便從屋裏跑了出來。

她看到自己站在村口的兒子,還有望著自己方向的這一隊人,臉色一瞬間嚇得慘白。

女人抱著兒子倒退了幾步,見葉爭流他們沒有挪步追趕的意思,她拔腿就逃進了屋子。

過了一小會兒,隔著挺遠一段路,葉爭流都聽見了揍孩子的哭聲。

小男孩的哭聲十分淒厲,滋兒哇滋兒哇,是那種放到上輩子會打電話給物業,投訴擾民的程度。

“……”

葉爭流和秦西樓對視一眼,兩個同樣有著豐富流浪經歷的人,非常整齊地嘆了口氣。

葉爭流評價道:“打得好。生存智慧還是要學習一點的。”

秦西樓也點點頭,很讚同這種教育方式:“我路上跟不少小孩打過交道,有經驗。像這樣的傻孩子,打一頓確實記得深一點。”

這會兒,又不是他讓葉爭流對他小弟別打別罵的時候了。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臉上分明掛著一絲同樣意味的苦笑。

葉爭流收回看著村落的目光,俯身下去,從地裏捧起一攏泥土,很細致地在手裏搓了搓,又湊近鼻尖嗅了幾下。

秦西樓好奇地問道:“怎麽樣?”

葉爭流和明如釉相處得多了,對土質的了解也更加細膩深入了些。

她徒手感受著土壤的濕潤和粘結程度,心裏漸漸有了判斷。

“淡水域就是比鹹水域好。別看著隻隔一道清寧關,土質差的可太多了。”

葉爭流拍了拍手上的土:“應該能種出不錯的糧食吧,也可以開棉花田。但具體的病蟲害問題,得請明如釉過來掌掌眼。”

相隔一道清寧關,差的卻不止是土質。

溫暖的海風流動在清寧關內,濕潤、潮濕、同時不會彙聚太多的嚴寒。

然而由於大山的阻隔,鄧西國的平均溫度明顯低於臨海城,冬日不是那麽好過。

在臨海城裏,葉爭流沒有太過提倡棉花的種植,還是以糧食為主。

一來是臨海城本身對於棉花需求不大。

第二,則是葉爭流認為,吃飯不能大部分依靠外來進口。為了防備天災人禍,清寧關內至少得做糧食方麵的自給自足。

所以至今為止,棉布的產量也沒有特別高,因為它的原材料供應一直沒有上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棉布雖然比絲帛便宜,但它比葉爭流希望的價格要貴很多。

但現在既然已經打出清寧關……

葉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除了農業作物之外,也可以開始提倡一些經濟作物了。”

比如棉花、花生、油菜,部分區域可以種植塊莖豐滿的蕉芋……

等到第一批棉花量產上來,一直靠葉爭流貼錢墊著的紡織廠,便可以在這座大地上真正地展露出它等待已久的崢嶸頭角。

鄧西國境內,有很多這樣適合種植的土地。

正因如此,葉爭流對鄧西國勢在必得。

聽到“棉花”,秦西樓忽然目光一凝。他轉向葉爭流,強忍笑道:“說起來,城主,我聽說您有一位師姐……”

公事之外,秦西樓和葉爭流的私人關係挺不錯。

他與葉爭流沒有師門序齒名分。秦西樓天性詼諧,從前又做過遊俠,和葉爭流部分經歷相似;葉爭流脾氣溫和沒有架子,正好能容秦西樓的性格。

論公,兩人是上下級;論私,倒是一對好朋友。

所以在私底下的相處裏,秦西樓除了講幾個冷笑話外,也敢直接把玩笑開到葉爭流的頭上。

就比如他方才提到的這件事。

要知道,連黃三娘都隻會私底下拉著白露悄悄八卦呢——別以為葉爭流不知道。

一聽秦西樓說起這事,葉爭流當場連臉都黑了一半。

她看著笑得像個漏氣氣球一樣,噗噗作響的秦西樓,十分鬱結地問道:“這事是怎麽傳出去的?”

“捕風捉影,我也隻聽到過一點流言。”秦西樓笑嘻嘻地問道:“但看城主您的表情,就應該是真的了?”

葉爭流:“……”

葉爭流麵無表情地說道:“假的,真人在線快打辟謠,不要信。”

這事說起來非常的令人無語。

倘若化繁為簡,一言一概之,那就是葉爭流差點成為解鳳惜的“情敵”。

——還記得嗎,在解鳳惜後院的眾多女人裏,有一個人身份特殊一點。

她是葉爭流的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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