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二合一(1 / 2)







第209章 二合一

事後葉爭流回憶起這件事情, 感覺一切都要從兩個源頭說起。

第一個源頭,就是解鳳惜曾經收下過一個徒弟。

葉爭流剛剛進入師門的時候,還和白露湊在一起談論過這段八卦。

據說門裏有一位師姐非常厲害, 仗著剛剛入門的新手保護期, 直接跳槽進了解鳳惜的後院, 從此由門徒專職成為老板娘。

但葉爭流沒事又不會往解鳳惜後院晃, 自然無緣和那個神奇的師姐產生交集。

對於這段八卦的印象,葉爭流停留在過耳就忘的那個級別。

甚至連她繼任滄海城城主之位以後, 聽黃三娘跟她抱怨後院姬妾開銷有點多時,葉爭流也沒想起那裏麵還包括自己一個師姐。

……黃三娘很有可能也沒想起來,畢竟解鳳惜的徒弟實在太多了。

所以葉爭流非常自然地把後院預算給削了,丫頭婆子的數目給減了, 日常開銷也往下打了折扣。

新城主本人都帶頭施行飯餐不浪費的環保標準,城主府裏當然不能有人搞特殊。

至於那些流言……

——後院裏有人抱怨新城主上任以後她們的境地每況愈下?

——哀聲垂淚,感覺自己或許某天會被不喜歡她們的新城主一根白綾勒死?

——拿出銀錢上下打點,隻求下次新城主準備禮物時,自己能作為禮物被送走?

別做夢了, 葉爭流送禮不送人。

誰要是想當禮物被送走,葉爭流明年就送她一份腦白金吃。

至於那些流傳在後院裏竊竊私語的各種猜測, 葉爭流統統不放在心上。

因為葉爭流的目的, 就是有朝一日把這些女人統統送出去參加工作。

而且最好要讓她們自主自願地去參加工作。

從出生起就被困在金絲籠裏的雀兒, 即使有朝一日籠門打開, 仍然不敢飛向天空。

但如果水儘糧絕了呢, 她們也不敢嗎?

如果真的有人寧可死在籠中, 也不願意飛向天空,那便是一出被時代馴化的悲劇。

葉爭流知道,這樣的人肯定會有。

但她不能為了寧可餓死渴死在籠子裏的金絲雀放棄所有的小鳥。那些沒有被馴化的雀鳥, 她還是要儘力地將她們托上天空。

——這就是那樁糗事的第二個源頭。

紡織廠開廠以後,第一批名額,葉爭流分給了後宅一大部分。

這個決定,是出於多方麵的考慮。

首先,這批最早進入紡織廠的員工,很大一部分都是作為儲備乾部培養。這些姬妾們沒有家人,女人在外立戶又比男人艱難,葉爭流總要給她們一技傍身。

其次,對於這個純由女子立起的織紡,城中還有疑慮。

在織紡乾活不像是在軍營,令行禁止,戰士們都配合。織紡的女工們一定會麵對更加複雜的人際環境。

城主府主動選出一批女人進入織紡,是表示一種帶頭態度——連城主的家眷都在織紡裏乾活,各家把女兒媳婦送進去,也不必猶豫了。

最後就是原料問題。

棉花原料供應不充足,織紡還沒有正經立起來。

所以葉爭流索性撥點“自己人”過去。這樣即使停工,大部分女工也不必因日結工錢不再發放,被迫回家操勞家務。

她們可以繼續接受夜校教育——因為她們本來就是城主府的人,要聽城主府的話嘛。

這樣在工閒時接受教育,工忙時上機器織布。一套《基礎教材》走下來,關於儲備乾部的打造,便可以初見雛形了。

葉爭流是這樣計劃的,她也是這麽做的。

一開始的進展非常順利。經歷過半年之久的冷待和削待遇,覺得新任女城主無法容忍她們的姬妾,紛紛開始尋找新的活路。

放在往常,她們尋找活路的方式,就是討好家中別的男主人。

——對不起,家中沒有別的男主人。

再不然,打點管事,請管事把她們放進送禮的名單裏。

——新城主不往外送女人。

終於有人提起來:城主剛剛繼任的時候,曾經組織過一次“看護客”的招徠。據說可以出門,每個月也有月錢能拿,往後還可以在城中立女戶,想出門嫁人也行。

但是那個時候,大家都未料到日後的局勢會這樣複雜,於是便就此錯過了。

可在不久之前,一個看護客突然回到了後院,說是要來取東西。

自然,她取的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

但作為曾經“放出去了”的一個仆役,現在又堂皇回到這裏,還被管事婆子客客氣氣請來說話的女人,她的出現,頓時在小小的一方宅院天地裏激起了若乾的水花。

無論認不認識這個看護客,得到消息的女人們都紛紛跑出來看她。板凳和馬紮擠滿了一個小院子。

反正一天天的,日子也是這樣的過。男主人從前很少往後院來,現在更是連男主人都沒有了。如果不推牌、不繡花、不串門嘮嗑,那女人們還能做些什麽呢。

一丁點稀奇的事件,都是加在清湯中的小米辣。

女人們繞著看護客團團圍坐,人人都說她和從前全然不一樣了。

明明之前隻是個普通的燒火婆子,如今說起話來卻是那麽的有底氣。

看護客給女人們展示自己頭上那頂奇怪的淺藍色帽子,還有胳膊上的藍色袖章。

她嗓門大了許多,背也挺直了許多,據說她手下管著二十個傷兵,每個傷兵都要尊敬地叫她一聲“趙客”。

女人們不信她說的是真的。女人進了軍營那樣可怕的地方,怎麽能這樣完好地走出來?

趙客便笑了。

“你們會背’十八反‘、’十九畏‘麽?”

一片齊刷刷的搖頭。

“那你們又知道怎麽固定骨折的骨頭,知道怎麽給傷員上夾板麽?”

又是一片撥浪鼓似的搖頭,女人們把腦袋搖起了一片黑色的浪。

趙客把胸膛挺了挺,那雙從前用來抱柴火的手,如今用來固定鮮血淋漓的斷肢。

“那你又知道怎麽把腐肉挖去,怎麽避免傷口發炎麽?”

倒抽涼氣的“嘶嘶”聲充滿了整間小院,女人們麵麵相覷,膽小的還要縮一下脖子。

趙客昂首挺胸地說道:“因為我是有本事的人。他們都知道我們能救他們的命,所以他們都尊敬我。”

有人忽然在底下喊了一句:“你家裏從前也不是開醫館的啊。”

趙客聞言大笑:“我有兩隻手,一個腦袋。家裏沒教,難道我就不會跟隨白露師學嗎?!”

說完這一席話,她拿著自己這次“特意”回來取的、其實早就不需要的那個小破包,施施然地離開。

女人們隻見她大步走出院落,步伐硬朗,後背挺得筆直。

她們看看彼此,咽著口水,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或許是為了那個在描述裏,她們從未看過的世界;也或許是為了那段和她們擦肩而過,從此再無緣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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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們本以為,這件事會成為她們未來十天半個月裏說不厭的話題,然後再慢慢沉沒。就這麽過去,就如同她們人生裏習慣的無數件遺憾。

然而令她們誰也沒想到的是,第三天一早,管事忽然把她們都召集了起來,然後對她們說:“城裏紡織廠正在招工。”

“和看護客一樣,什麽都會有人教你們。也和看護客一樣,每個月月錢拿,乾滿了時間可以出去立女戶。”

“紡織廠裏隻有女工,你們考慮清楚吧。”

拋下了這一段話後,管事毫不留戀掉頭就走。不理會女人們在他背後嘩然炸開的一片聲浪。

然而由管事特意加重聲音強調的那個比喻,還是清晰地落到了每個女人的耳朵中。

……和看護客一樣。

……和看護客一樣!

如果連一個燒火的中年婆子都能脫胎換骨,變成如今的這副模樣。那,那她們這些還不算太老的伎人們,也是可以的吧?

許多人猶疑著不敢做下決定,卻也有一批女人勇敢地站了出來,把自己的名字交了上去。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既然新城主不喜歡她們,也不肯把她們送走,甚至不知何時便會決定不再養著她們……那她們還能怎麽樣呢?

她們這些人,就像是被綁了翅膀的鳥兒。

身契被主人家捏在手裏,性命也被主人家捏在手裏。倘若有一天碰上主人肯解開翅膀,反而不知道該怎麽才能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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