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最後思考了半天，也不明白這種忽如其來的微微慌亂究竟源自什麽。
最後，他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起了路加維爾閒聊時，說以為布魯斯會包養他的玩笑，又想起了那些偶爾聽說的滑稽傳聞。
結合路加維爾的冷淡和他們剛才的對話，提姆心裏‘咯噔’一聲：等等，路加不會是……
“路加，”提姆內心糾結了片刻，他還是選擇直接詢問路加維爾：“你知道，哥譚很多媒體會……誇大其詞、虛構故事吧？”
路加維爾正在思考是距離東街更近一點的電影院，還是要距離韋恩莊園更近的那個，以及他們要看的電影究竟是叫什麽名字來著：“嗯？”
“呃，是……？”
忽然聽見提姆的問話，路加維爾一時沒能理解對方提起這個話題的原因，但這不妨礙他順著提姆的話題接下去：“——比如……我其實沒有對韋恩莊園發動恐怖襲擊？”
提姆從剛才就一直注意著路加維爾臉上的表情，然而他沒能從路加維爾的神情和回答裏看出他的想法。
最後提姆隻得不再隱晦地委婉說：“嗯，是的，他們總是那麽賦有想象力……所以才會傳出布魯斯收養我們其實是別有用意的荒誕傳聞……”
“嗯——嗯？”
路加維爾剛選定了一個位於東街和韋恩莊園中間位置的電影院，沒太留心提姆到底說了什麽，等他下意識點頭應和後，他才愕然地抬頭看向了提姆：“什麽？”
提姆尷尬地想要移開視線，他覺得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在約會時候談論的話題，但這又是必須要澄清確保不存在任何誤會的事情：“我隻是……你剛才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開心？在我說了布魯斯以後？”
路加維爾若有所思，旋即恍然：“你以為……哈哈哈，我沒有不高興，你為什麽會覺得——”
路加維爾話說到一半，他的視線掃到了提姆已經開始泛紅的耳根，體貼的不再繼續，而是轉而說：“非要說的話，我隻是有點遺憾，我沒能有過這種體驗。”
路加維爾笑容清朗，他拉過安全帶係在了身上，化解著提姆的尷尬情緒，閒聊說：“我聽說布魯斯很擅長賽車……我還挺期待能有機會和布魯斯一起乘車、兜風的，賽車什麽的……想想就超酷。”
提姆很快就調整了麵對心上人出糗的羞赧，他抿著唇，在路加維爾看過來的時候，露出來一個笑臉：“那確實很酷。”
“好，我們去繁星電影院怎麽樣？”路加維爾詢問似的看向了提姆，提姆點了點頭，說：“我都可以。”
“那你係上安全帶，我們出發……”
路加維爾輕點著車載導航的屏幕，確定了地址，他雙指在屏幕上縮放著查看了一下大致地路線，就嫻熟地換擋起步了。
“好。”
提姆注視著路加維爾輕鬆愜意、渾然不複昨夜和剛才在樓梯處撞見時拘謹的，看見他自在、重具掌控感的反打著方向盤，驅車載著他駛離莊園，前往電影院。
但此時此刻，提姆卻沒能像是上車前一樣的期待和忐忑、欣喜，反而那種莫名的不安仍舊縈繞著他。
路加維爾……
——好像和昨天有哪裏不一樣了。
……
……
繁星電影院距離韋恩莊園有將近半個小時的車程，算不上太遠，但也並不算很近。
提姆一開始還在抿著唇思考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但很快，在落日一點點擦過地平線，街邊的霓虹燈與街燈一同亮起，車身平穩的前進中……他那被咖啡強灌下去的困意，在這樣讓人安心的氣氛裏不可避免的翻湧了起來。
提姆偏著頭能看見路加維爾被落日鍍上淡淡金色的輪廓，看見他專注地望著前方，聽見耳畔屬於路加維爾清淺的呼吸聲，又仿佛嗅到了路加維爾傍晚時同他擦肩而過時，掠過他呼吸的淡淡薄荷香氣。
提姆內心的不安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安定、輕盈的喜悅和平和。
隱約間……
提姆好像又回到了幾十天前的夜晚，他發著高燒，被路加維爾領回家塞進了他的被窩裏。
提姆腦袋發暈、滾燙的呼吸被薄荷氣息包圍，聽見雨滴從廉價的破爛雨棚上滴滴答答的連成雨線，蔓延著落在窗台上……
——他看見路加維爾伸手關掉了床頭的小夜燈，悄無聲息的關攏房門，蜷縮在狹窄的單人沙發上熬過了一夜。
那天晚上，提姆睡的很熟，他久違的睡了一整晚且一夜無夢。
在這樣模糊的熟悉感裏，提姆無法戒備、不受控製地被上湧的倦意淹沒，他在路加維爾的呼吸聲裏感受到了安寧的放鬆。
騙人……
提姆奢侈地讓自己不再思考，不再想醒來後要麵對的事務和忙碌，他連軸轉的疲憊好像在這一刻悉數消散，全都變成了美妙的輕飄飄的情緒。
提姆思維渙散、他沒有發現自己的唇角上揚：路加根本不是因為廉價……才選擇了薄荷味的洗衣凝珠……
他……就是喜歡，提姆心想。
——提姆睡著了。
……
……
繁星電影院，地下停車場。
路加維爾沿著導航一路開車，來到了這座位於繁華商圈內的電影院。
因為原本的一條公路被炸塌，路加維爾開到了半路又不得不繞路返回，他花費的時間要比他一開始預想的還多。
等路加維爾停穩車輛，按下電子手剎，扭頭看向提姆的時候，他才發現提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提姆看起來睡得很熟，他雙眼緊閉似有疲憊，路加維爾湊近了能看清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那不是他睫毛微顫留下的陰影。
提姆，看起來很困。
這讓路加維爾按下了叫醒他的念頭，他端詳著提姆無聲地後靠了一點，抿緊唇像是貓咪看著誘惑著他動手推下的水杯一樣，神情略顯凝重。
路加維爾雙手短暫交握又很快分開，他壓抑著呼出了一口氣，穩住了差點被美色動搖的理智：不行，提姆是布魯斯的兒子，是他的哥哥。
——是就算分手了，也必須坐在一張餐桌上一起吃飯的家人。
所以……不行。
路加維爾憂鬱地嘆了一口氣，他有點氣惱起了昨晚那個半路殺出阻止他拿到紅羅賓聯係方式的黑客了。
他覺得自己要是能和紅羅賓成功搭線，把最近莫名其妙飆升的精力都放在對方身上——或者要是能隨便和誰談個戀愛就好了。
路加維爾不太適應他時不時就會忽然意識到提姆是個很符合他審美的適齡同性的現狀，這太不安全，畢竟路加維爾不太喜歡克製自己的欲望。
唉。
路加維爾又一次重重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認定了一切都要怪昨晚的那個可惡黑客，仿佛是他把自己推進這種兩難境地的罪魁禍首。
可惡，路加維爾強迫自己的視線從睡著的提姆臉上移開，他無聲地罵了一句臟話：要是他現在能跟誰談戀愛，來消耗下精力就好了。
……
提姆模糊間看見了路加維爾正專注地注視他。
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半泄進車內，如水的陰影落在路加維爾的臉色，勾勒出他優越的五官，襯得他一雙藍眼睛越發的明亮動人。
提姆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湊近了他：“……路加？”
“你醒了？”
路加維爾觸電一樣的收回了視線，他為自己剛才心裏湧現過的念頭有點心虛，掩飾性地低頭隨手幫提姆解開了安全帶。
路加維爾在心裏再次暗暗告誡自己說：既然決定了要繼續喜歡紅羅賓不打算更換對象，就不應該舉棋不定了。
不是誰，都能因為喜歡就撩撥的。
“……嗯。”
提姆像是還有點沒睡醒，他睜著微微濕潤的眼眸，以一種沉靜、但微妙具有侵略性的姿態凝視著路加維爾的一舉一動。
像是剛剛睡醒、打著哈欠的猛獸，狀似漫不經心地一瞬不轉盯住了曾偷偷朝他露出肚皮的小獸。
直到把路加維爾看得有點不自在地疑惑看他，提姆才慢吞吞地收回來視線，他按了按額角，嗓音有點沙啞地問：“已經到了嗎？現在……幾點了？”
“嗯，我們在地下停車場，一會兒直接乘坐電梯去三樓就可以了。”
路加維爾鬆了口氣，他掃了眼手機屏幕，說：“現在……七點四十多，快八點了。”
“嗯，”提姆起身下車，路加維爾跟著下車，等他下車後按下了鎖車。
等紅色轎車的車燈亮了又滅，路加維爾和提姆一前一後地在地下停車場的指示牌指引下，朝著電梯走去。
“現在……過去看，可能結束要十二點了。”
路加維爾看見提姆停下了腳步，像是在等著他一起並行。
“……那麽晚嗎？”
踩著提姆影子都路加維爾頓了一下，他舔了舔下唇，視線閃了閃終究還是快步走到了提姆的身邊和他並肩往前走：“我以前沒在電影院裏看過電影，但我記得，電影一般都隻有兩個多小時？”
“差不多，更長或更短的都有，”提姆說：“但今天是工作日，晚上的排片不會太密集……運氣不好的話可能會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趕上一場……”
“不過，我們應該不至於隻能等到午夜場。”提姆說。
“這樣啊……”路加維爾說。
“嗯。”
提姆按亮了電梯，他們邁進了電梯裏，路加維爾看著提姆按亮了三樓貼有電影院標識的電梯按鍵，隨著電梯門的緩緩閉合，他們之間的氣氛忽然安靜了下來。
電梯麵板上的樓層緩慢地變化著，提姆偏頭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路加維爾，他停頓了片刻，問：“你剛才……”
“……嗯？”
提姆看見路加維爾臉上一瞬間浮上了無懈可擊的微笑，適時地轉過頭，以一種無可挑剔地清越聲線問他：“怎麽了嗎，提姆？”
“叮咚……”
電梯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叮咚’聲，緊接在路加維爾的尾音後在提姆的耳邊響了起來。
旋即，緊閉的電梯門緩緩地在提姆和路加維爾麵前打開了。
“沒什麽，”提姆忽而笑了起來，他率先邁出電梯，說：“睡了一會兒，有點睡昏頭了。”
“你很困嗎？”路加維爾遲疑地問：“是最近沒休息好嗎？如果你……”
“沒關係。”提姆笑了一下，無比自然地拉過了路加維爾的手，牽著他就往電影院裏走了進去。
路加維爾腦袋嗡的一聲，他跟個提線木偶一樣邁動著腳步，感受著掌心裏——從剛剛複蘇的溫感覺神經末梢傳來的、仿佛能夠透進他體內的熱度。
他聽見頭頂傳來了提姆的聲音，聽見他說：“我不想錯過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