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第14章

生產隊大隊口,薑母那一巴掌。

打的薑舒蘭都懵了,她上前拽著對方的手,“娘,你這是做什麽?”做什麽打自己?

薑母一個勁兒地覺得是自己的錯,她又重複了一遍,“舒蘭,要是娘不端著嫁閨女的態度,你昨兒的就去通知,是不是就沒這一遭了?”

也不會說通知不到人。

薑舒蘭蹙眉,“娘,這事真和您沒關係。”

周中鋒隻是臨時有事耽誤了,並不是沒有聯係上,也不是沒有通知到人。

唯獨,蔣麗紅笑,笑的花枝爛顫,“是和你娘沒關係,要我看,就是你薑舒蘭的關係,你要是有本事拴住那周同誌的心,你還至於這般被人不要嗎?”

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對了,我家敏雲的彩禮可是有收音機的,好像還是什麽紅燈牌的?老貴了,你家閨女女婿拿了啥啊?”

這真是故意的。

薑母這個人,什麽苦什麽脾氣都能吃,唯獨不吃別人攻擊她閨女。

蔣麗紅這話一落,薑母就像是一隻發怒的母獅子,上去啪啪就給蔣麗紅兩個耳光,“我閨女有什麽?我家閨女有我們,再說了——”

“我家的事輪得到你蔣麗紅這個外人來插手嗎?”

這一耳光打的蔣麗紅眼冒金星,口吐白沫。

她是完全沒有預料到薑母竟然會這麽凶的。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一退就退到了過來喊蔣麗紅回去招待客人的江敏雲身上。

江敏雲微微皺眉,她扶著了蔣麗紅,“乾奶奶,你這是在做什麽?為什麽打我嬸?”

她今兒的訂婚,這兩巴掌下去,蔣麗紅臉腫的跟發麵饅頭一樣,她還怎麽去見親家?

“我為什麽打?你去問問你娘她說了什麽?”

江敏雲下意識地去看蔣麗紅,蔣麗紅唔唔了兩聲,巴掌打掉了牙齒,讓她有些說話漏風。

倒是,突然出現的鄒躍華突然朝著薑母道,“這位嬸,你也太霸道了一些。”

一聽到這話,江敏雲驚喜道,“躍華同誌?”

鄒躍華朝著江敏雲點頭,旁邊的蔣麗紅也跟看著救星了一樣,唔唔道,“鄒同誌,你來說,我說錯了嗎?”

鄒躍華搖頭,他先是看向薑舒蘭,無他,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便是她了。

“薑舒蘭同誌,你在公社我也在公社,你沒聯係上周同誌,是不是?”他問道。

薑舒蘭抿著唇,她並未回答問題,而是突然道,“周同誌有事耽誤了。”

“薑舒蘭,你不要這般自欺欺人了,在這種情況下,你沒聯係上周同誌,你還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麽嗎?”

鄒躍華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怒氣,不知道為什麽,他極為不喜歡,薑舒蘭對別的男人這般信任。

不等薑舒蘭回答,他便沉聲,“這代表著周中鋒不要你薑舒蘭了,還讓我在說明白點嗎?”

“誰說,我不要薑舒蘭了?我怎麽不知道?”

聲音低沉,宛如金戈鐵馬,勢不可擋。

這聲音一落,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就見到不遠處的陌生男人。

男人身量高,氣質冷,身穿一件長款軍大衣,越發顯得高大挺拔,英姿勃發,行走間,大衣衣角隨風擺動,露出一雙黑色三接頭皮鞋,乾淨的沒有一絲灰塵,仿佛在反光一樣。

往上看去,他樣貌極好,眉眼深邃,挺鼻薄唇,下頜線條流暢,顯得硬朗英俊,淩冽逼人。

好俊兒的一個男同誌。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一個反應。

“這位同誌好俊啊,他是誰?”

“他為什麽會說薑舒蘭沒有被拋棄?”

“難道他是?”

大家交頭接耳起來。

唯獨,被懟了話的鄒躍華臉色極為難看,下意識地反駁,“薑舒蘭都沒聯係上周中鋒——”同誌兩個字還沒落。

就見到了周中鋒。

聲音頓時戛然而止,宛若被卡主脖子的大公雞一樣,臉色頓時憋的通紅,他震驚,“怎麽是你?”

薑舒蘭不是沒聯係上他嗎?

他不是離開了嗎?

旁邊的江敏雲也跟著很吃驚,瞪大眼睛看著周中鋒,吃驚,“你不是,不要薑舒蘭了嗎?”

為什麽會出現?

周中鋒側頭,看了他們一眼,語氣微冷,“誰說的?”

三個字,無端讓人生出一股寒意。

江敏雲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角,不敢在吭氣。旁邊蔣麗紅震驚,“他是周中鋒?不可能,這是薑舒蘭找來的托吧?薑舒蘭同誌我不要

這話有些可笑,江敏雲抬手去拽蔣麗紅不要說了。

連帶著鄒躍華都跟著沉默下去,覺得先前那些指責,倒是可笑起來。

旁邊的薑家人也跟著安靜了下來,心裏有了個猜測,但是他們不認識周中鋒。

所以,不由得看向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薑舒蘭,“舒蘭,他是?”

薑舒蘭現在腦袋裏麵一片亂麻,她下意識道,“他就是周同誌。”

這話一落,原先劍拔弩張的薑母,一下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她低頭抹淚,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等到了。

隻是這一幕,薑母沒讓外人看去。

薑舒蘭輕輕地拽著薑母的手,喊了一聲,“娘,你看他來了。”

見薑舒蘭看到他這幅表情,周中鋒還有什麽不明白呢!

他們都在說,他不要她了。

她卻又一個人苦苦堅持,該多難過呢。

周中鋒從人群中間朝著她走去,他所到之處,周圍的社員們,下意識的給他讓出了一條道子。

就這樣,周中鋒暢通無阻的走到薑舒蘭麵前,低頭看著她,聲音愧疚,“抱歉,我來遲了,你受委屈了。”

他在得知薑舒蘭打電話去了招待所,他沒接到的時候,他就直接拋下了還在修車的許城兵。

一個人先往磨盤大隊,薑家趕來了。

但是,周中鋒第一次來不識路,一個人摸索了好久,才問到磨盤大隊的路。

更是問了好幾個老鄉,才找到了薑家門口。

薑舒蘭聞言,她抬頭看他,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沒走。”

她一直都堅信,周中鋒不是那種不告而別的人。

明明是笑著的,卻比哭更讓人心疼。

周中鋒心裏一頓,他有幾分無措,“我。”

向來從來不知道緊張為何物的周中鋒,在這麽一雙乾淨的眸子注視下,難得緊張起來。

“之所以錯過你的電話,是因為我昨天弄到三轉一響的票後,但是平鄉市百貨大樓東西不夠,要從外麵調貨,我就在百貨大樓倉庫等提貨。”

三轉一響是緊俏貨。

從外地調到平鄉市百貨大樓的貨,若是沒人接,很快就會被瓜分掉。

之所以會暫時離開招待所,便是因為他一個人顧得到這頭,顧不到那頭。

就這他出去之前,還給招待所留了信兒。

但是,就算是這樣還是遲了點,沒接到薑舒蘭的電話,他立馬給於主任回了一個。

商量最後,原本是打算先讓於主任來通知的,後來想著。

戰友許城兵車壞了不說,還不知道路,便讓於主任去接半路上的車壞了的許城兵。

而他自己則是一個人往能磨盤大隊趕了。

薑舒蘭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她愣了好一會,“你去弄三轉一響了?”

周中鋒點頭。

旁邊晾了許久的鄒躍華,看著周中鋒,皺眉說道,“這位同誌,你既然是當兵的,就不該這般騙普通老百姓,三轉一響這些緊俏貨,是要提前三個月或者半年預定,才能買到一件,更別說你一天之內湊齊四大件了。”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和別人不一樣,鄒躍華是城裏人,又是軋鋼一分廠的副廠長,他一升到這個職位時。

便有了百貨大樓門市部經理的交集方式。

一般來說,若是百貨大樓有貨後,會先在內部招呼一聲。

也就是他們這些條件不錯的人家,先內部消化一遍,這才有了對外銷售。

所以,鄒躍華也格外篤定,“據我所知,平鄉市百貨大樓這個月,根本沒有三轉一響的名額,更別說外麵調貨過來了。”

“你在撒謊!”

聲音斬釘截鐵,帶著質疑。

這也算是鄒躍華公報私仇,男人之間的較量。

之前他前腳說,薑舒蘭被周中鋒拋棄了,後腳周中鋒就出現了。

這不是故意的嗎?

所以,才有了這一通直接拆穿和質疑。

鄒躍華這話一說,現場頓時一安靜,連掉跟針都能聽得見。

旁邊先前被周中鋒那通身冷冽的氣勢,以及那極為英俊的樣貌給震驚到的蔣麗紅。

也不由得回神了,頓時嚷嚷起來。

“對,我女婿躍華說的對,你在說謊,你就是一個窮當兵的,怎麽會,得起這種三轉一響四大件?”

這不開玩笑嗎?

本來,原本應該消失的人突然出現了,就夠讓蔣麗紅驚訝了。

對方在拿出三轉一響四大件來,壓他們一頭,這就更讓人無法相信啊!

連她城裏大廠長女婿,也才拿了三轉一響裏麵的一響收音機來。

他一個窮當兵的憑什麽?

蔣麗紅這話,得到了江敏雲的讚同,她夢裏是夢到過未來幾十年的,而周中鋒從來沒出現過。

就越發證明了,周中鋒是個普通人。

一個普通人,誰在七十年代初,能買得起三轉一響?

除了騙人,絕對不會有第二個答案。

於是,江敏雲開口了,她說的極為高明,帶著幾分善意。

“周同誌,我知道你是想為了想給薑舒蘭同誌解釋,才找了這麽一個理由,但是——”

她話鋒一轉,指著鄒躍華介紹,“我對象鄒躍華同誌,你也知道,他是軋鋼一分廠副廠長,更是七級鉗工,一個月工資也才將將的快九十塊——”

這謙虛的話,讓現場的人跟著倒吸氣,一個月工資快九十啊!

他們這些人掙工分,半年都掙不到九十塊。

看到大家震驚的臉色。

江敏雲下巴一揚,她繼續道,“可是,就算是鄒躍華同誌這種級別的乾部,他不吃不喝一兩個月,也才能買得起一台縫紉機,更別說自行車手表收音機了,這四大件加起來,怕是要一兩年的工資了。”

接著,她抬頭看向周中鋒,語氣帶著幾分驕傲。

“就這,還是因為鄒躍華同誌是乾部身份,有渠道有關係,才能在市百貨大樓排隊購買,更別說,你還不是平鄉市人,沒有渠道沒有沒有票證沒有錢,你如何去買三轉一響?”

江敏雲這話,一看就是明白人。

這也讓鄒躍華點頭。

他煞有其事,“確實,以我現在的級別,一年到頭拿到優秀乾部的稱號,才能被獎勵一張自行車票,或者是一張縫紉機票,湊齊四大件的錢需要我一年不吃不喝。”

鄒躍華的話,給江敏雲之前的話,增加了幾分真實性。

所以,在當江敏雲繼續問話的時候,大家也都沒有懷疑。

江敏雲奇怪,“周中□□,就我未婚夫這種乾部家庭出生的條件,聘禮也才出了一台紅燈牌收音機。”

她特意點出了紅燈牌,語氣裏麵說出來的驕傲,接著,話鋒一轉,“可你一個外地普通人,怎麽會買得起四大件?”

這話,她不是對著周中鋒說的,而是對著薑舒蘭說的,“薑舒蘭同誌,按照親戚關係來說,我到底算是問你喊一聲表姑的,於情於理,也不能看著你這樣被周中□□被騙了不是?”

江敏雲這話,有理有據,更有城裏大廠長鄒躍華給他作證。

一時之間。

大家都同情地看著薑舒蘭,“舒蘭丫頭,江知青說的在理,你別著急嫁人急瘋了,被人騙了。”

“就是,你想想看,咱們整個公社,就算是再往前推十年的地主家,也買不起三轉一響啊?更別說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地人。”

“是的,舒蘭丫頭,這件事你可要聽一下江知青的勸,別急昏了頭了。”

麵對大家的勸,薑舒蘭隻是靜靜地聽完,並沒有發表什麽。

隨後,她朝著周中鋒走去,薑家其他人拽了下她的胳膊,有些不讚同。

但是,唯獨薑母朝著薑舒蘭點了點頭。

她信她閨女,她閨女信周同誌,那四舍五入,也就是她也信任周同誌了。

薑舒蘭朝著薑母笑了笑,心裏熱乎極了,接著她對著薑家其他人搖了搖頭。

任誰遇到這種情況,恰好天上平白掉下來個有錢有能力的女婿,都會有幾分不信任。

她也能理解。

隻是,薑舒蘭有一股倔勁兒,有些東西,她不信別人說的。

她想聽當事人說。

於是,薑舒蘭走到周中鋒麵前,停下腳步,仰著一張瓷白乾淨地臉看他,“周中鋒,他們說你是騙子,你是嗎?”

聲音軟糯,不疾不徐,讓人的情緒也跟著安定下來。

周中鋒一怔,他低頭看下去,入目便是一張素淨清豔的麵龐,他想了想,說,“我不是。”

他從不騙人。

“那就好。”薑舒蘭輕聲道。

“你就這麽相信我了?”

周中鋒有些意外,他就說了三個字而已。

更別說,現場所有人,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

薑舒蘭抿著唇笑了,“我相信你,因為周同誌從來不撒謊,不騙人,不欺負老百姓。”

更何況,彈幕中說過,周中鋒終生未婚,一輩子奉獻給國家。

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是壞人呢?

就衝著他有一顆閃閃紅星,他就不會是壞人!

這話,讓周中鋒的心也跟著漲了起來,就仿佛是他鄉遇故知?

兩人對視,誰都沒說話,但是那信任的目光,卻騙不了人。

旁邊的人看不過眼了,最先開口的是鄒躍華。

他看著兩人這一幕,隻覺得刺眼,他有一種錯覺,總覺得薑舒蘭該用這種目光看著他的。

而不是看著另外一個男人。

鄒躍華皺眉,冷斥道,“薑舒蘭,你別這麽單純!”

人家說你就信?

江敏雲雖然沒說話,但是她也用同情地目光看著薑舒蘭,放著一個大廠長被她罵跑了。

如今落得一個窮當兵的,這就算了,還是個騙子。

騙子就算了,偏偏她還相信。

真可憐。

旁邊的蔣麗紅看熱鬨不嫌大,巴著女婿鄒躍華捧他,“就是,躍華說的對,周同誌這樣的能買得起三轉一響?他能買得起,我能當場吃屎!”

這話還未落。

遠處,轟隆隆一陣吉普車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隻見到,那吉普車一陣駛向薑家門口。

恰巧,於主任和許城兵到了,於主任搖下車窗,掃視著周圍一圈,微微皺眉,場地太小了。

他便朝著周中鋒大聲征求意見,“周同誌,這三轉一響,你看看擱哪啊?”

這話一落。

現場一片死寂。

蔣麗紅下意識地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聲音帶著幾分咆哮。

旁邊的江敏雲也吃驚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看向吉普車上的於主任。

難道於主任也在跟周中鋒聯合起來,故意來騙大家?

肯定是這樣的。

鄒躍華皺眉,他看向那吉普車,朗聲道,“於主任,你好歹算是一個乾部,怎麽能跟周同誌同流合汙騙人呢?”

還裝得挺像的。

竟然連吉普車都借來了。

饒是好脾氣的於主任,都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鄒躍華真是沒點眼裏勁兒啊!

他沒搭理鄒躍華。

而是固執地朝著周中鋒道,“你看看,這放哪?”

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都是大件兒物品。

唯獨手表算是小件的。

但是,這些都是貴重的物品,就這樣放在外麵,萬一被磕著碰著了,那可怎麽好?

周中鋒沒急著回答,而是看向薑舒蘭,“你覺得放哪裏好?”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跟著看向薑舒蘭,眼裏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和羨慕。

聽到問話,被眾人注視的薑舒蘭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他?

麵前這個男人,真帶著三轉一響來下聘來了?

薑舒蘭懵了片刻,瑩白的臉上帶著幾分茫然,“你真帶著三轉一響了啊?”

她信任周中鋒,但是她唯一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真弄到了三轉一響來下聘了。

周中鋒看著她呆萌的樣子,眸光微動,忍不住笑著點頭,“想好放哪裏了嗎?”

這位老薑家門口,早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全生產隊的人。

外麵倒是有地方,但是前些天下的雪,地上有些化雪沾著泥,放這裏肯定是不合適的。

都是全新的東西,不能弄埋汰了不是?

薑舒蘭猶豫了下,征求薑母的意見,“娘,就放外麵吧?”

薑母這會還雲裏霧裏呢,有幾分不真實地感覺。

這平白無故天上掉下來個大女婿不說,連帶著三轉一響都跟著帶來了?

還開著小汽車載來了?

這不美死個人了?

薑母有些懵了片刻,不過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回過神來。

“成,聽我閨女的,放外麵。”她朝著大兒子道,“老大啊!去去去!把我炕櫃兒裏麵放著的油氈布給拿出來。”

那油氈布原本是留著補房頂的,沒舍得全部用完了,還留著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薑家老大一聽,立馬進去了西屋炕櫃兒去拿油氈布了。

不多會,油氈布就拿出來了。

薑母指揮,“老大,老二,你們來,把油氈布鋪在在泥地上。”

擱著以前,她就要心疼這嶄新的油氈布了。

但是,這會油氈布是放三轉一響,是放她老閨女的聘禮!

那她就不心疼,別說油氈布了。

就是讓她當場把大棉襖子脫下來,墊在地上,她都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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