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薑舒蘭看到這一條彈幕,明顯愣住了。
今年十一月份恢複高考?
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臟忍不住開始砰砰砰跳了起來。
如果真的是今年十一月份開始恢複高考,那她學習了那麽多年。
等待了那麽多年,是不是終於要有一個成果了。
薑舒蘭忍不住謔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忍不住雙手都跟著攥緊了幾分。
旁邊的鬨鬨和安安被嚇了一跳。
兩人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
兩個孩子的叫喊聲,讓薑舒蘭瞬間回神。
她下意識地抬手捂著心跳過快的胸口,朝著孩子解釋道,“沒事。”
隻是,心裏卻不像麵上那般平靜。
真的要恢複高考了嗎?
薑舒蘭不確定起來,因為高考停了太多年了,久到讓她的甚至都要放棄了。
在薑舒蘭懷疑的時候,彈幕也在懷疑。
[樓上的,會不會說錯了嗎?高考不是在夏天嗎?]
[對啊,每年高考的時間都是六月七號八號九號嗎?樓上說十一月份是冬天吧,從來沒有高考是在冬天舉行的。]
[一看大家就不懂了,我來給大家科普,作為恢複高考的第一年,是具有一定的特殊性的,是在1977年10月21號通知恢複高考,而真正的考試時間,則是在次月11月28號到11月30號,這三天也被後人稱為最難忘的日子。]
這條彈幕一發,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一條彈幕突然彈了上來。
[那這樣從通知恢複高考,到正式參加考試,才一個月的複習時間?}
[是的,所以這一屆高考,也被稱為史上最難高考。]
不是因為題目難,而是因為措手不及。
在停止高考那麽多年後,許多人都放棄了課本之後,突然通知恢複高考。
這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意外的,因為從通知到考試,隻有一個月時間,太過緊迫。
但是即使這樣,大家也都沒放棄。
[看到這,突然覺得舒舒他們這一代人,其實好難。]
[是啊,你看我們為了高考,在學校讀高中三年,這三年時間,所有老師都為我們服務,甚至家長也在為我們服務讓步,但是,你們在看舒舒他們,沒有時間,沒有條件,沒有書本,就直接要上戰場了,比起他們來,我們幸福了好多。]
[我也覺得,不行!從今天開始,我也要發憤圖強,開始好好備戰高考。]
[+1,我也是,要好好珍惜我們現在的讀書機會了。]
後麵的消息,薑舒蘭都沒注意到看,她就隻是目光定格在那一條。
10月21號通知恢複高考。
11月28日和30日,正式考試。
薑舒蘭的呼吸都跟著加重了幾分,她像是傻了一樣,直直地看著那屏幕,看著看著,眼眶一下子跟著紅了起來。
因為,為了這一天,她實在是等太久了。
老校長在臨死前,抓著她的手,不斷地一遍遍重複,讓她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參加高考。
為了等來高考,為了答應老校長的話,從學校停課後,她在家白白待了三年,家裏人全部都養著她,就為了讓她好好複習功課。
等到高考恢複的那一天。
可是,她沒能等到,卻等到了嫁不出去的消息,卻等到了成為十裏八鄉老姑娘的消息。
她高不成低不就,連累著全家人都被生產隊的社員戳脊梁骨。
也是因為她,讓全家人,在鄭向東的恐嚇下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不是在擔心工分沒了,就是不敢出門。
在或者,她每一次出門,都成了全家嚴陣以待的問題。
更甚至,她的每一次相親,都帶著家人的期盼和最終的失望。
薑舒蘭當時想過無數次,如果恢複高考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去考一個好大學,她成為了大學生,就可以擺脫鄭向東。
她成了大學生,連帶著家裏人也不用怕鄭向東。
可惜,沒有如果。
她在一次次希望中,慢慢破滅,最後去參加一次次相親,一次次失敗。
隻能聽著母親日夜淚流滿麵,看著大哥二哥三哥他們,因為有自己這樣一個嫁不出去的小妹,被人指指點點。
那些年的日子,薑舒蘭甚至不敢去回想。
直到——她陰差陽錯之下,嫁給了周中鋒。
那些黑暗,讓人害怕的日子,才最終散去。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
“鬨鬨害怕。”
鬨鬨抱著薑舒蘭的腿,白嫩嫩的包子臉上,帶著幾分擔憂。
隻有緊緊地抓著媽媽,仿佛這樣媽媽就不會消失,不會不要他們一樣。
安安也差不多,他沒說話,緊緊地抿著唇,小手卻抓著薑舒蘭的袖子,沒有一絲放開的意思。
孩子們稚嫩的話語,讓薑舒蘭慢慢回神。
她低頭,看著一對兒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兒子,她心中的所有的陰霾一下子散去了,她蹲下來,一手抱著一個孩子,摟在懷裏。
“媽媽就是想到了一件很不開心的事情,不過,不開心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媽媽有你們了。”
就算是已經結婚,已經生子,已經成為了母親。
她還是會參加高考。
參加高考,是她的這麽多年來的執念,也是老校長生前的遺願。
她一定要參加高考。
聽到薑舒蘭這樣說話,安安和鬨鬨才算是放鬆了片刻,連帶著小身板也不像是之前緊繃。
“鬨鬨也有媽媽。”
鬨鬨貼著薑舒蘭的臉,使勁兒蹭了蹭,“鬨鬨最喜歡媽媽了。”
聽著這奶聲奶氣的話,薑舒蘭的心一下子柔軟成了一灘水。
等到中午,周中鋒下班回家的時候,才驚然發現,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在學習。
周中鋒,“???”
他這是進錯家門了嗎?
“怎麽了這是?”
周中鋒把公文包,搭在衣架子上,順手鬆開了襯衣的衣領子。
朝著薑舒蘭走去,就見到薑舒蘭在看書,還在寫作業?
兩個孩子也毫不多讓,一人拿著一個本子,在上麵塗塗畫畫。
還有鐵蛋兒和雷雲寶在小聲討論作業題。
甚至,自家爺爺也在拿著報紙看,奶奶在拿著筆,寫藥方子。
周中鋒問了一圈,竟然沒人回答他。
大家都學得專心致誌。
周中鋒不信這個邪,特意走到薑舒蘭麵前,拿掉她手裏的筆,“舒蘭?”
這一拿可好了。
薑舒蘭還沒反應過來,鬨鬨有些生氣道,“爸爸,不要打擾我媽媽學習。”
“你是不是想耽誤我媽媽進步?”
這——
小孩子說起來,還一套套的,還會訓人,不過那訓人的話,也帶著幾分小奶音。
周中鋒屈指,彈了鬨鬨的腦門,“我是老子,怎麽和你老子說話呢?”
鬨鬨痛的捂著額頭,眼眶裏麵立馬盈滿了淚水,成了一個小哭包。
安安歎了口氣,認命地放下書本來哄哥哥。
倒是,薑舒蘭放下手頭的書,嗔了他一眼,“怎麽和孩子一般計較?”
周中鋒,“沒大沒小。”
薑舒蘭瞬間不吭氣了,關於孩子的教育問題,他們兩個人他已經達成了一致,對方覺得孩子有問題需要教育的時候,另外一半不能插手。
所以,等周中鋒把小哭包兒子給教訓完,進屋後。
兩人才算是有了說話時間。
周中鋒拿起薑舒蘭看的高中課本,翻了翻,便問道,“怎麽開始看高中課本了?”
他有些意外。
薑舒蘭思慮再三,斟酌開口道,“想著倆孩子也該去托兒所了,我就在家提前給他們複習下功課。”
周中鋒翻著舒蘭的數學課本,發現上麵每一麵的筆記都是密密麻麻的,甚至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作業本,上麵寫了兩三頁的筆記,顯然是上午才新複習寫的。
他挑挑眉,上前擁著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不如說真話?”
他們在一起那麽多年了,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說真話。
猛地被對方擁住,薑舒蘭歎了口氣,知道瞞不過周中鋒。
她想了想,也不打算撒謊,因為怕人聽到,所以用著極小聲的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下一瞬。
周中鋒的瞳孔驟然縮了下,他雙手扶著薑舒蘭的肩膀,聲音暗沉,“真的?”
薑舒蘭點了點頭,“大概率。”
兩口子對視了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很多東西,周中鋒很有默契地沒在追問下去。
他看著那被從樟木箱子翻出來了一摞子書。
跟著歎了口氣,“舒蘭?”你要打算參加高考嗎?
他還沒說完剩下的話。
薑舒蘭就跟著點頭,語氣斬釘截鐵,“是。”
“周中鋒,我需要你的支持。”
四目相對,周中鋒看著薑舒蘭那期盼的眼睛,到底是避開了。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跟她算了一筆賬,“你的工作,家庭,孩子,已經占據了你大半的時間,你現在每天睡眠甚至不到六個小時,舒蘭,你在繼續增加一樣,你的身體受不了。”
這是事實。
薑舒蘭現在的工作強度,幾乎是連軸轉,海島部隊這邊四個工廠,再加上羊城那邊開了個分廠。
也就這兩天還好一點,前些天,舒蘭每天都是忙碌到深夜。
而且,再加上出差,談訂單,拉生意,協調管理分廠。
以及她還不想讓自己當母親的,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缺失,每天還會固定陪伴孩子。
周中鋒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薑舒蘭根本沒時間去複習。
與其說她是去參加高考,不如說是在拿身體去搏一次,不斷地壓榨身體,到最後會是個什麽結果。
他知道,薑舒蘭也知道。
薑舒蘭聽到周中鋒這些話,她忍不住辯解了一句,“我可以協調時間。”
“那你是能把手頭的工作丟下去,還是能把孩子丟下去?”
再或者能把家庭丟下去?
在周中鋒看來,舒蘭已經夠累了,要奔事業,還要陪伴孩子。
他好多次想說,舒蘭不必這麽辛苦的,但是每次話到嘴邊,看到舒蘭那動力滿滿的樣子,到底是說不出口。
隻是,這一次,周中鋒再也忍不住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舒蘭再這樣下去,作踐的隻有她自己的身體。
年輕的時候不珍惜,年紀大了會有一身病的,周中鋒見過太多這樣的人。
他不想舒蘭也這樣。
薑舒蘭沉默了許久,她咬著唇,半晌才說,“我想參加。”
參加高考是她的執念。
也是老校長的遺願。
周中鋒聽到這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舒蘭。”
“周中鋒,我為了這個機會,等了快十年。”
從青春少女,到了現在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婦女。
薑舒蘭在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是含著淚的,這個機會,她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她去高考不止是為了她,還有對她那麽好的老校長,對方臨終的期盼。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薑舒蘭。
周中鋒到底是心軟了,沉默了半晌後,他抬手硬著粗糙帶著薄繭的指腹,給她擦了擦淚,“好,你想參加,但是你時間夠嗎?”
“舒蘭,咱們家條件現在已經很好了,你不用這般辛苦的。”
不管是他的工資,還是舒蘭現在的工資,都足夠他們一家人很好地生活。
薑舒蘭抽噎道,“我可以調整時間,工作可以先放一段時間,孩子、孩子——”
她有些舍不得孩子,“孩子實在不行,就送托兒所去。”
再加上家裏還有李姨和老人,以及周中鋒,可以帶孩子的。
就無非是,她這幾個月可能陪不了孩子。
她的眼睛很漂亮,剛哭過,像是空山新雨後,純淨中透著幾分霧氣,朦朦朧朧。
“周中鋒,我真的可以的。”
她知道對方是為她好,怕她累著,但是比起累著,她更想去參加高考。
這是多年的執念。
對上這麽一雙眼睛,饒是有諸多理由的周中鋒,在這一刻,都忍不住讓步了。
他抱著薑舒蘭,順勢坐在床沿旁邊,掰開了揉碎了和她說。
“舒蘭,你要想清楚,我們都明白,你工作的事情,不可能完全可以推掉,就比如孩子一樣,不管是我和李姨,再或者是爺爺奶奶,我們是可以照顧孩子,但是孩子要媽媽陪伴的時候,我們誰都替代不了。”
就比方說鬨鬨哭鬨的時候,和安安不高興的時候,不管是他還是爺爺奶奶他們。
誰都哄不了,這個時候隻有舒蘭才可以。
在工作和孩子加持的情況下,舒蘭再去備戰高考,周中鋒覺得太辛苦太辛苦了。
完全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薑舒蘭,“可是我要參加。”
“我想參加。”
“周中鋒,你聽到沒,我要參加!”
到最後,薑舒蘭已經急眼了,紅彤彤的眼睛跟兔子一樣,“你不讓我參加,我就、我就——”離婚。
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被周中鋒給堵上了。
抬手就是啪的一巴掌,打在薑舒蘭屁股上。
薑舒蘭的臉頓時羞得通紅,她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被周中鋒打屁股。
氣的薑舒蘭牙癢癢,一口咬在周中鋒的手腕上,一口糯米牙,瞬間在他手腕上留下了兩排牙印子。
“還說嗎?”
周中鋒由著她咬著,麵無表情地問道。
薑舒蘭鬆了口,倔強地瞪著他,“你不讓我參加,我就說。”
好話都說完了,對方還是不答應。
哪裏有這樣的人啊。
周中鋒也帶著幾分生氣了,他們兩人很早之間就說過,不管是婚姻多艱難,都不會提出離婚這兩個字。
沒想到,這才多久啊,舒蘭就提出來了。
他直接站了起來,把舒蘭扔到了床上,下一秒,他鬆了鬆喉結處的衣領子,在舒蘭還沒能反應得過來起身的時候。
就直接俯身趴了上去。
四目相對。
兩人的呼吸交織,臉頰相貼不到半厘米的位置。
“還說嗎?”
“說!”薑舒蘭也來了脾氣,“你不讓我參加。”
周中鋒一聽這話,低頭就咬在她唇上,“還說嗎?”
“說!”
一個使勁兒問,一個使勁兒回答。
薑舒蘭甚至還一口狠狠地咬了回去,咬著對方唇瓣都出血了,她倔強地看著對方。
“周中鋒,我雖然是你的妻子,但是你卻不能剝奪我的夢想。”
她先是薑舒蘭,是一個獨立的人,才接著是周中鋒的妻子。
在接著鬨鬨和安安的媽媽,是為人子女,是為人兒媳,孫媳。
周中鋒聽到這話,跟著沉默了下去,他低頭看著她,血液在兩人的口腔中都蔓延開來,帶著一股鐵鏽味。
“舒蘭,我沒有剝奪你的夢想。”
他隻是不想對方太累了。
就拿現在來說,舒蘭一個人管著四個工廠的銷量和訂單,就這一點,就讓人忙的夠嗆。
再加上家裏還有孩子。
再加上一項備戰高考,就算是舒蘭是鐵人也受不住。
話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薑舒蘭往後退了一步,拉開的兩人的距離。
“如果我以你在部隊太辛苦,太危險的緣由,讓你退伍,你會嗎?”
這——
當然不可能。
周中鋒幾乎猶豫也不猶豫的就給出了回答。
保家衛國,是他的理想,是他終身為之奮鬥的目標。
不可能因為辛苦,危險,就放棄。
薑舒蘭攤手,“你看,你都不會,你憑什麽會認為我會?”
“周中鋒,對於我來說,也是一樣的,讓我去參加備戰高考,讓我去完成我多年前未完成的夢想,就算是在辛苦,我也願意。”
這下。
周中鋒一下子沉默了,他似乎找不到說服對方的理由了。
“那如果——”你太辛苦了。
“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