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舒蘭看著他,神色堅定,“沒有任何如果。”
“我一定會參加高考,去考入大學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在發光。
周中鋒那所有勸誡的話,都跟著無從開口了。
到最後,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句,“有什麽要我做的?”
這話一落。
薑舒蘭眼睛一亮,她朝著周中鋒撲過去,“周中鋒,你答應了?”
雖然,對方不答應她也會去參加,但是在乎的另外一半支持,總歸是不一樣的。
“薑舒蘭同誌,你都這般堅決了,我要是不答應,那我豈不是阻攔你進步路上的絆腳石?”
這話一說。
薑舒蘭忍不住笑了,朝著他額頭啄了下,“這還差不多。”
“老周同誌,聽過一句話嗎?叫婦唱夫隨,以後我唱到哪裏,你就要跟到哪裏。”
“收到!”
聽到這話,兩人相視一笑,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們兩口子的意見達成了一致,等於沒了內亂。
沒了拖後腿的,薑舒蘭就順利成章的安排起了,需要備戰高考所做的一係列事情。
先是倆孩子,她去找到了托兒所那邊,孩子早都到了去托兒所的年紀,但是家裏人都舍不得,就一直留著孩子在家裏自己教育。
這下好了,薑舒蘭要備戰高考,徹底忙碌起來。
所以,打算把鬨鬨和安安直接送到托兒所。
周爺爺和周奶奶有些意外,“怎麽這麽急著送?”
家裏還有他們照看著呢。
薑舒蘭搖頭,“您要看診所,爺爺要幫忙,還要炮製藥材。”
李姨倒是有時間,但是不能把孩子都丟給李姨,以前她不忙的時候,還能和李姨搭把手,兩人看孩子。
但是,她一忙碌起來,就隻剩李姨一個人了。
再加上,家裏在放著孩子,她明顯沒法靜心複習。
這是母親的天性。
會擔憂孩子。
薑舒蘭繼續解釋道,“把孩子送到托兒所,這樣我們大人也都能鬆下時間。”
周奶奶有些舍不得孩子,但是見薑舒蘭態度堅決,也就沒在阻攔。
等薑舒蘭領著孩子去托兒所了。
她這才和老伴兒周爺爺說道,“舒蘭這是怎麽了??”
明顯感覺忙碌了起來。
周爺爺哪裏知道,他還在炮製藥材,累的老腰疼,“要不,你把診所關了,舒蘭不就不把孩子送托兒所了。”
這下,周奶奶哼了一聲,“不行。”
就像她和舒蘭說的一樣,孩子不是當母親的全部,在周奶奶看來也是一樣。
當母親的,當長輩的,隻能陪著孩子們走一段路,剩下的路,孩子們會有自己的家庭。
這樣一想,周奶奶就想通了,“送到托兒所也好,這樣早點熟悉集體生活。”
周爺爺忍不住搖搖頭,“既然不行,那你就不要管孩子們的事情了。”
他們自己心裏有數,當長輩的,隻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了。
薑舒蘭還不知道,周爺爺和周奶奶竟然這麽快就接受了。
她領著倆孩子沒有直接去托兒所,而是繞路去找了下周中鋒。
兩口子一起送孩子去托兒所,畢竟孩子也不是她一個人的。
鬨鬨和安安也算是聽話,許是家裏有個鐵蛋兒哥哥每天要去上學的緣故,他們也都早早的適應了。
一去托兒所,倆孩子就朝著薑舒蘭和周中鋒招手,“爸爸媽媽,中午見。”
薑舒蘭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準備安慰的話。
結果,到頭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實在是這倆孩子太省心了,根本不像是島上其他家孩子那樣,送到學校的時候,鬼哭狼嚎,怎麽都不同意去上學。
薑舒蘭卻忘記了,他們家的鬨鬨和安安,早都受到了鐵蛋兒的影響。
他們對於去上學讀書,可是向往的很。
隻是,這般向往,對於薑舒蘭來說,卻是有些失落的。
周中鋒看得好笑,“要送的是你,舍不得的還是你。”
薑舒蘭忍不住瞪他,“讓我感傷下,不行啊?”
周中鋒,“行行行。”
目送著孩子進了教室後,他才問道,“薑同誌,接下來去哪裏?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去送你?”
這般調侃下。
薑舒蘭那一份感傷,也跟著消失了不少。
“我去一趟司務長辦公室,跟他招呼一聲。”頓了頓,她歎了口氣,“不過工廠這邊我一時半會丟不開手,羅大夫快要生產了,司務長那邊也離不開人。”
周中鋒擰眉,“那你看看,有什麽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嗎?”
這樣,舒蘭也能輕鬆一些。
薑舒蘭搖頭,“等我先安排出來了再說。”
周中鋒嗯了一聲,“別累著了。”
薑舒蘭頓了下,“我知道了。”
她明白他的好意,他也知道她的心思。
薑舒蘭後來在想,其實這樣也很好了,兩口子過日子,不就是這樣嗎?
想到這裏,薑舒蘭忍不住笑了,“周中鋒?”
兩個人順著海邊沙灘上走,海風吹散了薑舒蘭的頭發,烏黑的發絲貼在瑩白如玉的臉頰上,哪怕是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依然漂亮到驚人。
“嗯?”
周中鋒凝視著她的麵容,低聲問道。
“你後來為什麽又答應了?”
明明他那麽堅決的一個人,做了決定後,從來不會在改變。
周中鋒想到昨兒的場景,頓時麵紅耳赤,“你還不知道?”
咬牙切齒道。
薑舒蘭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沒有下次了。”
“不,你可以有。”
還挺刺激的。
這是他結婚這麽多年,從未感受過的一麵,熱烈,火辣的舒蘭。
薑舒蘭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擰著他胳膊,“不要臉。”
周中鋒被擰的倒吸氣,也不躲避,他突然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麽答應嗎?”
其實沒有那一遭,後麵他也會答應下來的。
“嗯?”
“因為我既怕你累著,又怕你後悔。”
“後悔?”
“嗯,舒蘭,我有很多時候在想,你嫁給我了還這麽辛苦,我怕你會後悔嫁給我。”
整個海島的結婚的女同誌,沒有像舒蘭這般辛苦的。
周中鋒有時候會反思,會質疑自己這個丈夫,是不是做的合格。
可是,在薑舒蘭在說出,她要備戰高考的時候。
那一瞬間,周中鋒是覺得自己這個丈夫,做的極為不合格的。
是他的不合格,才讓舒蘭這般辛苦拚搏。
當聽到周中鋒這個理論的時候,薑舒蘭驚呆了,“怎麽會?”
“不管是奔事業,還是去參加高考,都是我自己願意的,也都是我的夢想,怎麽會辛苦?”
就算是辛苦,那也是甘之如飴。
原來,周中鋒一開始就想岔了,兩人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薑舒蘭怕周中鋒不明白,她打了一個比方,“你覺得當兵辛苦嗎?”
周中鋒點了點頭。
“那讓你為了舒適,放棄當兵你願意嗎?”
這話一落,周中鋒就擰眉,“不願意。”
當兵,守護國家,是他這輩子的夢想。
他怎麽會因為辛苦就放棄呢?
“你看,你在追求你的夢想時,並不覺得會辛苦,周中鋒,我也是一樣,不管是在奔事業,還是在發工資的那一刻,我都是高興的,甚至,再去備戰高考,我也會很高興,我會覺得我這個人還是一個有用,有價值的人。”
許是看了彈幕知道自己上輩子的下場,受到影響的緣故。
她這輩子,注定過不了,為了丈夫和孩子犧牲在家,照顧全家的那種生活。
她需要的是,能夠獨立自主的決定自己的生活,就算是有一天她和周中鋒鬨掰。
她也有能力帶著孩子離開。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是菟絲花,而是並肩而立的橡樹,一起可以接受風吹雨打。
周中鋒聽完她的話沉默了下去,半晌,他抿著唇低聲道,“舒蘭,我很高興,這輩子認識你,娶了你。”
薑舒蘭一頓,她朝著他俏皮一笑,“那下輩子呢?”
“下輩子,下輩子,我還要來娶你。”
他們注定是夫妻。
薑舒蘭安排好孩子後,又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所有的工作,全部都忙完了一個階段。
就徹底丟手,投入了複習當中。
家裏的人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大家平日裏麵,也都放鬆了腳步,儘量不在家裏喧嘩吵鬨。
連帶著去托兒所回來的鬨鬨和安安,每天都跟著靜悄悄的,實在是忍不住想媽媽了,就悄咪咪的跑過去。
和薑舒蘭來個貼貼臉,然後乖巧的再次出去自己玩耍去了。
家人的省心和配合,讓薑舒蘭一下子能夠全身心投入做自己的事情。
隻是,學習的日子是艱苦的,每天睜開眼就是背單詞,閉上眼就是想公式。
從早到晚,每天十幾個小時的學習強度。
一連著三個月下來,薑舒蘭原本圓潤的臉,一下子瘦了下來,顯得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看起來惹人心疼。
哪怕是李姨在家,變著法子給薑舒蘭燉湯,還是沒能把她補回來。
實在是學習這個過程中,太過耗腦子了,三個月的時間,幾乎把薑舒蘭給榨乾了。
這期間,齊芳和黎麗梅都來找過薑舒蘭,前者約她去羊城買新的護膚品,後者帶著舒蘭去黎族采水果。
可惜,都被薑舒蘭拒絕了。
一直到了,司務長媳婦羅大夫生下孩子,辦滿月酒的時候,幾乎幾個月沒出門的薑舒蘭,終於出門了。
饒是,熟悉的她的人,看到她,都忍不住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拉著舒蘭的手。
“你這是怎麽了?幾個月沒見,怎麽就瘦成當姑娘的樣子了?”
背影纖細單薄,一條長裙,隻露出小腿以下的位置,越發顯得細腳伶仃,白皙筆直。
這哪裏是兩個孩子的媽啊。
這要是說是十七八歲的少女也不為過。
薑舒蘭任由著王水香拉著,她脾氣極好,笑眯眯地說道,“水香嫂子,我這不是在家減肥呢。”
她在家複習高中課程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說出去的。
不然,等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會給家裏人帶來麻煩的。
王水香心大,也沒想太多,她隻當薑舒蘭說的是真話。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肥嘟嘟的肉,有些好奇,“你怎麽減的?”
薑舒蘭想了想,實話實說,“大概就是早上五點起,晚上十二點睡,一整天都忙碌到不停。”
這確實是她這三個月的生活。
甚至,有時候吃飯的時候,都在背單詞,想公式。
大腦幾乎沒休息過。
一聽這話。
王水香立馬擺手,“我就是帶孩子,也沒這麽辛苦。”
“我是受不了這個強度的。”
頓時轉移了話題。
倒是苗紅雲摸了摸薑舒蘭纖細的手腕,忍不住羨慕道,“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瘦成你這樣的。”
她生了老二快快後,整個骨架好像都大了一圈。
再也不複之前纖細的樣子了。
薑舒蘭,“等你給孩子戒奶了,自然就瘦下來了。”
這邊說說笑笑,就到了司務長家裏,羅大夫在屋子內,抱著孩子坐月子。
薑舒蘭她們也都熟悉了,提著一籃子紅雞蛋和紅糖水,就直接過來看望了。
“可還好點?”
羅大夫苦笑一聲,臉色有些憔悴,“我給那麽多孩子接生過,就沒見過這麽調皮的。”
整整一個月,這孩子不睡床,一放到床上,就開始哭,不管是白天黑夜,都必須讓人抱著才能入睡。
薑舒蘭忍不住歎了口氣,“那你這是真辛苦。”
又不可能放著不管,隻能自己熬著乾受罪。
羅大夫也哭著一張臉,揪著自家閨女的小鼻子,“你怎麽那麽磨人啊?”
看的苗紅雲她們心有戚戚焉。
“你這沒個幫手,一個人怎麽忙?”
司務長要忙工作的事情,家裏這一攤子,怕是不能及時顧上。
羅大夫也愁的蹙眉,“怎麽熬,隻能慢慢熬。”
“你娘家?”
王水香剛問了一句,就被苗紅雲拽了下。
“沒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和我娘家斷絕關係了。”
從她嫁給司務長的那一刻,雙方就斷了關係。
她心知肚明,娘家人也心知肚明。
這一次,她生孩子,高司令的媳婦,也是她的小姨,都沒來看望過她。
這下——
大家麵麵相覷。
薑舒蘭想了下,這樣不是辦法,她思忖道,“你這樣吧,找個人過來給你幫忙,不說別的,起碼一天三頓飯要給你做著。”
羅大夫倒是也想,但是哪裏那麽好找呢。
她擰眉,“我開始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這不是怕被人舉報是資本家嗎?”
找個人過來照顧,那成了保姆了,還不被舉報?
這——
“你就說鄉下親戚來照顧你,兩遍口風都放緊一點。”
這麽一說,羅大夫倒是真想到了一個人,她點了點頭,“成,我心裏有數了。”
“謝謝你舒蘭。”
薑舒蘭擺手,“這幾天你吃飯,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就讓鐵蛋兒給你送來,你也知道我們家李姨手藝不錯。”
整個海島,除了高司令和雷師長家。
也就薑舒蘭他們家有幫忙的,也就是周爺爺和周奶奶的地位管在那裏,李姨又是組織上配備的,這才沒了閒話。
羅大夫聽到這話,感激一笑。
等喝完滿月酒之後,離開的路上。
旁邊的王水香,忍不住感歎道,“當初羅大夫嫁給司務長,我還羨慕來著,司務長孤家寡人一個,她嫁過去連個婆婆都沒有,起碼不受婆婆的氣。”
但是如今看著,不受氣是不受氣,可是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薑舒蘭蹙眉,她低聲道,“我倒是覺得,寧願沒人照顧,也不受這個氣。”
“這個倒是。”
“各有各的好了。”
參加完羅大夫和司務長家孩子的滿月酒後。
薑舒蘭就徹底閉關了,這一下子從八月份到了十月,天氣也漸漸轉涼。
她已經複習了四門功課了,她基本功不錯,但是奈何丟了太多年了,饒是她撿起來也有些吃力。
這還是,在拜托郭叔從首都,弄來了不少資料書的情況下。
轉眼到了,十月二十一號,從首都傳來恢複高考的消息。
全國上下都跟著沸騰了起來。
連帶著海島上也不例外,海島上到處都是討論恢複高考的消息。
而薑舒蘭在聽到這個通知後,則是悄悄地吐了一口氣,近六個月的複習,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讓外人知道。
因為,沒法解釋,她為什麽會提前知道高考的消息。
如今,終於不用偷偷摸摸了,可以把那些複習功課的書,都放在台麵上了。
薑舒蘭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拿著書看了。
隻是,別人可沒薑舒蘭這麽幸運,島上也有不少想要參加高考的人,去收集高中書本。
一時之間,高中的書本和資料,成了搶手貨。
10月24號,在恢複高考消息的三天後。
薑舒蘭接了千裏之外打來的電話,她一連著喂了三聲,那邊都沒有任何動靜。
她深吸一口氣,有些疑惑,“你好,我是薑舒蘭,請問你是?”
“我是——”
待對方一開口,那熟悉到讓她這輩子無法忘記的聲音。
也同時讓薑舒蘭的眼淚一下子跟著湧了下來。
她瞬間泣不成聲地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