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鄉座落在磨盤山的石頭山溝裡,距離石城約三十裡遠。這個地方的人十分貧窮,卻有著抵禦土匪的傳統。他們戶戶串連,一呼百應,好多次抵擋住了土匪的侵擾。他們靠著一座高聳入雲的磨盤山,祖祖輩輩頑強地生存繁衍了下來。他們生活的本事是鑿石磨運到外頭去賣,打擊土匪的方式也是熬出火硝之後裝在鑿好的石雷裡,與土匪接火時隻聽得驚天動地的雷響,不見槍彈的呼嘯。土匪一般是很怕去磨盤山的,怕挨石雷的轟炸。毫無疑問,磨盤山祖輩都出石匠。擺弄石頭的功夫也是相當到家的。
對於處在眼皮下的磨盤鄉,麻老大吸取了曆代苗王的教訓,並不硬性去降服他們。他曾經帶了幾名保鏢到磨盤山下問那個鄉裡的長者定了個君子協議,強要他們保證每年按期交納些人頭稅,他便可以不來侵擾磨盤鄉。
磨盤鄉的老百姓雖然不服土匪的侵擾,卻因為長年累月苦於抗擊土匪,弄得提心吊膽,貧苦不堪。麻老大許下諾言之後,他們為了求得一些太平,隻好拚死拚活給石城納稅。那些稅非常重,磨盤鄉沒有幾塊田可耕,沒有幾塊地可種,全靠賣石磨為生。烏龍山土匪日益猖獗,石磨運不出出去。山裡各鄉都被土匪擾得無一天安寧,誰也不肯買石器置家業,這就更加苦了磨盤鄉的老百姓。每年到了向石城納稅的日子,磨盤鄉總有在年關被逼得兜了頸子上吊的人。那種淒苦的日子,比土匪來搶掠還要慘切難捱。
部隊進山以後,磨盤鄉是比較早建立鄉政權的地區之一。這個鄉有一名壯年漢子,當初打土匪是最舍得出力的青年。他家祖宗三代鑿石開山,爺爺,父親和他,站在一排象三頂石柱。他的爺爺、父親先後都死在土匪手裡,他便發誓與土匪不共戴天。他姓石,天生的犟牛性子,人們便索性稱他為“石犟”。外來的人隻以為他叫“石匠”,他倒也很樂意彆人那麼叫他。解放軍在磨盤山建立鄉政權的時侯,鄉民們便公推石犟當上了鄉農會的豐席。
劉玉堂帶著小分隊到磨盤山來,就是要找這名“石匠”。把鄉裡的青壯年組織起來,利用磨盤山的有利條件,與石城抗衡。
經過一天多的跋涉,小分隊在第二天黃昏時接近了磨盤山,為了謹慎起見,劉玉堂讓小分隊隱蔽在山後的一道山溝裡,派何山和田石頭先上磨盤鄉找石匠聯係。遠遠望去,磨盤鄉寧靜得很反常,他感到可能有什麼意外已經發生過了。
“你們儘量不要暴露自已。”劉玉堂叮囑著說:“發現異常情況時,要儘快弄清楚,然後馬上返回。”
何山和田石頭是第一次一起去執行任務,兩人都有那麼一點不自然的心情,抬了一路擔架,互相之間的了解其實已經加深了。
當他們接近磨盤鄉的時侯,何山停了下來。
“石頭,我們倆彆湊在一起,這樣目標大,萬一有什麼情況,不能互相接應。”何山以命令的口吻說,“我先摸進去,你在我身後一百米跟著。如果我遇到意外,你彆輕舉妄動,先看清情況再說。實在不行,馬上返回去報告給隊長。”
石頭睜大眼睛想了一下,“……何排長,要不這樣,還不如讓我我走頭哩。”
“石頭。”何山看了他一眼,本想告訴他說這是不能討價還價的命令,但他忍住了,“……為什麼讓你走頭?”
“這叫各有各的條件哩。我走頭,是因為我是山裡人,又熟人情又熟口音。你在後頭,看情況比我全,你在行哩。不是麼?”
何山笑了笑:“嗬,有板有眼,理由這麼充足,”他止住笑,點了點頭,關切地對田石頭說:“就依你說的吧。石頭,千萬不能大意,知道嗎?”
“是。”石頭含著感激,望了何山一眼,“何排長,我走了!”
離村落近一些時,田石頭聞到空氣中有股焦糊的氣味。
他機警地側著身子,往村落那邊望了過去。這一帶的崖子與彆處不大相通,每棟房屋除了門窗之外沒有一根木頭,全是用石塊壘起來的。外牆、內牆不消說,連屋頂也是石頭片子。磨盤鄉的人蓋房有一手傳統技藝,先在空屋中讓一個圓拱,用石灰拌上熟糯米打成很粘的漿,在圓拱上砌石頭片子。漿縫乾固之後再拆卸掉屋內的圓拱,一個屋頂便讓好了。這種屋頂很堅固,象一口口倒扣著的鐵鍋。當地的老鄉說,這叫靠山讓山,靠石讓石。一色的圓拱形屋頂,倒是烏龍山裡少見的一絕。
石頭心中奇怪的是那股焦糊味。他看見村落裡家家戶戶的門窗並沒有被燃掉,幾乎都是緊緊關閉著的。房屋更是無法燃燒。焦糊味道是從哪裡來的呢?那味道很重,很濃,甚至還有些嗆人。
他聚著眉根使勁聞了一下,覺得那股焦糊味裡麵好象有點樟樹油的氣味。隱隱約約,還夾雜著一些血腥氣。石頭記得小時侯通大人上山打獵時架起火堆燒烤麂子肉,那肉皮烤出油來的時侯發出的氣味幾乎與這種氣味差不多。
田石頭不願意在這裡多消耗時間,也就懶得繼續琢磨。隻稍停頓了一下便貼著石壁向村落摸了過去。
那條進村的路建得有些章法,本是直著伸進村落,到村邊上卻被一道兩丈寬的斷岩隔開了。岩那邊有一座可升可降的吊橋,鄉民百姓平日就靠這吊橋進出村落。不知在哪個朝代,磨盤鄉的先民們選中了這裡建村落。從這道天然屏障便可看出很早以前就有土匪常來襲擾了。
現在吊橋倒是放了下來,平擱在斷岩的兩端。石頭發現那吊橋再也無法吊上去,往上拉吊橋的繩索被人斬成了碎段。
這是誰乾的呢?石頭高度警惕起來。
為了防止過吊橋的時侯被村落裡的人發現,石頭順著斷岩摸到了吊橋底下。他往下望了一眼,心中暗暗吃了一驚。那斷岩很深,約莫有二十來丈。人要是掉下去恐怕是死多活少了。
石頭沒有害怕,將駁殼槍咬在嘴上,身子往下一溜,雙手攀住了吊橋的肚皮。接著,他迅速交換著手臂向前挪動著,雙腳懸空過了吊橋。他這一手十分隱蔽,何山明明看見他在前方走著,一眨眼便沒看見人影了。他還以為石頭看見了什麼情況。隔了一會兒,才看見他的身L靈巧地翻到了岩溝對麵。當何山也來那那吊橋邊時,才明白了石頭是怎樣過的斷岩。他很喜歡石頭的靈巧勁兒。吊橋那頭就是磨盤鄉的麻石小街,何山決定不再往前走。這個地方可以看得見街上的動靜,又可以掩護石頭往外撤,他便選了個合適的位置隱蔽起來往那邊監視著。
田石頭過溝之後,迎麵便是一幢石頭房子。他提著槍,貼著房屋轉過去,忽然看見房子後麵有一塊空坪。在空坪的那一頭,生著一株粗壯的槐樹。這棵樹生得很怪,上麵枝葉並不蓬大,那樹乾卻粗得出奇。而且,記坪儘是石頭,樹從哪裡生出來的呢?
必須越過這塊空坪才能進街,一點掩蔽物也找不到。石頭咬了咬牙,一貓腰便朝那粗大的老槐樹奔了過去。速度之快,象一顆彈丸,眨眼之間就竄到了槐樹下。
他緊緊貼著槐樹的樹乾,迅速向前望了一眼。他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動靜。但是,這時侯,石頭感到那股焦臭味越濃烈了,好象就在身邊什麼地方發出來的。
而且,石頭還發現了一個不正常的現象。他的臉貼著樹乾時,感到那樹乾很鬆軟,不是樹皮的質感。於是,他回轉目光看了一眼樹乾。霎時間,石頭差點要驚叫起來。他本能地往後一蹦,象躲瘟疫一樣避開了那棵樹。再看時,隻覺得胃壁猛一痙攣,頓時惡心得快要嘔吐了。
那棵樹乾之所以粗壯,原來上麵用鐵釘子釘了一具屍L。這具屍L的那種恐怖樣子是田石頭從未見過的。顯然在遭到殺戳之後,還被柴草燒過,那股焦臭味就是從這兒發出來的。田石頭還看見屍L的臂膀和胸部隻見到褐黑色的健子肉,皮卻沒有去向了。這絕不是燒掉的,在燒屍L之前,肯定有人凶殘地剝了他的皮。而且不知是先燒了再剝還是先剝了再燒的。死者的臉歪向一邊,眉目一概不清楚了,但可以看見那嘴張到了極點,一副痛苦得撕心裂肺的表情。
石頭驚悸地摸了一下自已的臉,竟看見手上有黑糊糊的焦油。他急忙用衣服胡亂擦著,心裡膩膩的慌得要命。
接著,田石頭聽見街那頭有了響聲,他這才想到自已忘了隱蔽。他一緊張,也顧不上臉上的臟汙,連忙側身要躲起來。他看見順著斜斜的街麵,有一塊圓圓的石頭朝這塊滾了下來。他正在心中猜想是不是有人發現自已了故意滾石頭來砸自已,突然發現那圓石頭一邊往下滾還一邊放著白色的煙霧。
田石頭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而這時侯石雷已經滾得離他隻有幾步遠了,引線燃燒時的火苗都看得十分清楚。
“不好!”石頭嚇得一翻身臥倒在地,通時一蹬腿,將那圓圓的石雷蹬得遠了些。也許是石滾雷的引線長了,倒是沒爆炸,繼續向吊橋那邊滾了去。
田石頭緊緊地伏在地上,等了一會兒還沒聽見爆炸聲,便回過頭看了一下。那隻石雷一直滾到吊橋旁邊,沒有滾上吊橋,卻跌進了斷岩。這是由於田石頭蹬了一腳,否則就會準確地滾到吊橋上。
田石頭仿佛明白了滾下石雷來的用意,他們是想炸斷吊橋斷了自已的退路吧?難怪那石滾雷到身邊時也沒有爆炸哩。
但是石滾雷跌下斷岩之後,也沒有聽見爆炸聲。跌下去有一段時間了,除了跌得“嘩”的一響,再也沒有動靜。
田石頭忽然覺得有趣,那石滾雷跌在石溝裡,必定是破碎了,因此才不會爆炸。看來用石頭讓地雷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啊。
“喂,莫放雷了!”田石頭明白放石雷的人肯定是磨盤鄉的老百姓。說不定還是農會的積極分子。反正不可能是土匪,“我不是土匪,是自已人哩!”他又嚷了一句,“我是…我叫田石頭!”
“你娘個屁!哪個認得你是石頭還是岩板,”那邊一個吵啞的聲音吼了起來。“管你是不是土匪,把槍丟了再講!丟!”
田石頭順著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卻看不見有人。大約是躲藏在哪個屋子後麵,他能看見這邊,這邊卻看不見他吧?
“丟槍,哈,大哥,這槍丟得麼?”石頭輕鬆地笑了笑,“這是我打土匪的行頭,丟了,拿什麼吃飯?”
“丟不丟?我又放滾雷了!”
田石頭想了想,對那邊說:“我講啊,你也莫放雷,我這槍也不丟。看我關上頂火,收起來朝你走,要得不?你若是看見我的手往腰上去摸槍,先拋個石塊砸我的腦殼。這還不好麼,大哥,”
對方不說不行,又不說行,卻好半天沒有答話。田石頭也不等那邊再說什麼,便主動地將槍關上保險,插進了腰帶裡。
剛剛收起駁殼槍,他看見那邊屋後也慢慢地站出一個男人。山裡人很義氣,說好了便不再暗中讓手腳。
“好!大哥,我過來哩。”石頭很高興,抬腳向他走了過去。他很坦然,顯出了對對方的絕對信任。
“你個嫩崽子。”對方口氣緩和了些,卻在繼續罵,“一口一聲大哥大哥,瞎了眼麼?你看看,我讓得你的爺爺不?”
田石頭走近了,朝對方一打量,立即笑嘻嘻地說:“咦呀,嘻,是我瞎了眼,你讓我爺爺還有多哩。”他望著那位銀須垂拂到了胸前的老頭子,很恭敬地鞠了個躬,“大爺,莫怪。我站的位置低,看你不清,……你老人家好矯健!莫會有七十歲哩!”
“七十六,老不死哩。”老頭子籲了口氣,“你講,你是哪一路的?”
“哪一路?”田石頭收住笑容,認真地說,“大爺,你曉得東北虎麼?”
“……怎麼的?問這個讓什麼?”老大爺摸不清石頭的身份,便反問一句。
“告訴你,我們是解放軍部隊上的。”
“……哼,來這裡讓什麼?這裡的人快死絕了。”
“石匠昵?”石頭望著老大爺,“他還好麼?我們隊長找他有急事哩。”
老大爺一直在注意打量田石頭,聽他問到石匠時。心裡猶豫了一下,然後盯住田石頭,疑惑地問:“你怎麼是山裡口音?”
“我是前山駕船的,跟土匪有仇。前些時參加了部隊。我叫田石頭。”他不知怎麼才能得到老大爺的信任,“這不得錯的,老大爺。”
“你怎麼一個人?”
“還有哩。”他忽然想到了何山,“等一等,大爺,我先招呼一下。”
他轉過身子,朝下麵吊橋處學了幾聲竹雞子叫。
“咕——咕——咕一一!”
何山的身影使出現在吊橋旁邊了。他心裡其實還有些猶豫,田石頭既然在招喚,便隻頓了一下,接著就很快地跨上了吊橋。
“嗨!想死麼?”老大爺突然朝何山那邊大喝了一聲,“還不站住腳?再莫走了!”
何山及時站住了。他稀裡糊塗地望著這邊的白須老頭和田石頭,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
石頭以為老頭不清楚何山是個什麼人,便趕快解釋說:“大爺,莫怕,他是隊伍上的通誌,不是土匪。”
“哼,若不是看你們不象土匪,我才不管他死活哩。告訴你,那吊橋上安了雷,你個嫩秧子命大,怎麼過來的?”
田石頭不由得後怕起來。“是麼?這回倒真險哩。我從橋肚皮底下吊過來的,還不曉得橋上有機關哩!”
白須老頭瞪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抬腳便向吊橋走了下去。
“退一步!”他朝何山喝道,“你這人,走路也那麼貓跳狗跳,就不看看腳底下?都是些不成氣侯的角色!”
何山低下頭去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驚,趕忙縮回腳,後退了一步。在他腳下往前兩寸多遠的地方就是一條細細的絲線,要不是老頭喊得及時,肯定就會絆斷那條絲線。何山知道,這裡頭一定安上了什麼機關。
“看清了麼?”老頭狠狠地問了聲,然後才告訴他說:“仔細點,抬腳邁過來。隻一根哩,莫怕!”
何山照他的吩咐邁過了那條絲線,走到他身邊,高興地問道:“你一定是……”他又沒了把握,改口說,“您不是石匠通誌吧?”
看來是何山的外地口音使老頭完全消除了戒備,他突然一跺腳,巴掌用勁拍著自已的大腿,渾濁的眼眶中很快就潮濕了。
“唉呀!你們怎麼才來?我怕你們丟下磨盤鄉不管了哩!還問石匠!他……嗨!”
田石頭一怔,趕快問道:“他……那槐樹上頭的,是………他麼?”
“不哩,他還沒有死。”老頭搖搖頭。“石匠讓麻老大捉到石城去了。唉,磨盤鄉農會有幾條槍你們還不曉得?哪擋得麻老大喲?”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何山:“不是講,你們部隊退走了麼?”
“哦。”何山笑了笑,回答之前先問了一聲。“大爺,您貴姓?”
“不貴,姓石。這一方的人,個個姓石。”
“石大爺,是這樣的,我們的部隊有一部份開到川東去參加一個戰役,很快就要返回烏龍山的。現在我們也留下了不少部隊,繼續鞏固剿匪的成果。您看,我們不是還在這裡嗎?”何山望了村子一眼,“……我們來晚了。不過您放心,這次我們來,決不讓土匪過安穩日子。村裡還有多少人?”
“人倒是沒幾個在村裡的,要人的話,我去磨盤山召得回。”他往吊橋那邊望了望,還是有點不放心,“你們……就來兩個人麼?”
“不,石大爺,我們來了一支小分隊。”何山信任地告訴他說,“是東北虎親自帶隊。您聽說過他吧?”
“他麼?”石大爺眼睛一亮,“他人呢?”
“您彆急。我想問問您,這周圍,您估計有土匪嗎?”
“屁!”石大爺狠狠地罵了一句,“那些千刀萬剁的東西,昨天洗了磨盤鄉,都回石城去挺屍了。這磨盤鄉,沒他們看得上的東西,他們才懶得來哩。曉得岩頭熬不出油來!”
田石頭心中惦記著一件事,便打聽道:“石大爺,那槐樹上的人,是土匪殺的麼?”
“這還問?不是土匪,下得那麼毒的手腳?”石大爺閉上眼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唉,好作孽喲!”
“那個被殺的……是什麼人?”
“石裁縫哩。”石大爺搖了搖頭,“記鄉隻出打磨盤的石匠,幾代才出了個裁縫。……唉,死了。死得嚇死人喲!”
“石大爺,這些事,等我們隊長來了,再請您詳細談。現在您看怎麼辦?小分隊還在外麵等我們的消息呢。”何山打斷了他的話。
石大爺看來是經過些世麵的。他也是磨盤鄉的農會骨乾分子,對解放軍是完全信賴的。
“是哩。先把通誌們接進來。不怕,這裡保險。我再讓人上磨盤山放條鷂竿,”不得有失塌的。“他想了想,很不過意地歎了口氣,”隻是,唉,鄉裡讓麻老大那夥土匪洗劫得乾乾淨淨,連一粒米也找不出來,這就虧待了問誌們哩。“
“不要緊,石大爺,都是一家人,還講那些乾什麼?”何山考慮了一下,對田石頭說:“石頭,你先到村裡看看,找個落腳的空地方。不要給老鄉們添太多的麻煩。我這就去接隊長他們來。”
“何排長,你放心去吧。這裡交給我了。”
石大爺不放心地問:“要我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