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祝唯我眼中的,是紫氣東來劍決殺法第五式,紫氣東來!
紫氣奔湧,縱劍如長虹。
薑望連人帶劍,以一種最決絕的姿態,自東向西,從背後撞上了熊問的心口。
而後棄劍翻身躍開,以避過熊問有可能的臨死反擊。
但熊問油儘燈枯的身體,已經沒有餘力。
他那可怕的、猙獰的身體,無助而又乾脆地墜落。
砸落地麵,再化不入陰影中。
隻是他圓瞪的雙眼,還在詮釋著他的不敢置信。
他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死了!
他也壓根無法理解,那個卑劣弱小的小賊,竟然並沒有趁機逃遠。
而是一直就藏身於此,那樣的沉默、那樣的隱忍,那樣的悄無聲息。
並於此時,刺出這絕殺的一擊。
這是如此突然、如此意外,又是如此驚豔、如此恰到好處的一劍!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薑望緩緩站起。
薑望今晚一直在賭,賭祝唯我既然可以追得熊問東奔西竄,就必然有法子可以追上他們,無論他們怎麼掩飾行跡,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他更在賭,他沒能及時回去,淩河與趙汝成一定會想辦法找他。他作為三城論道一年生的魁首,道院也絕不會忽視他的失蹤。這會帶給祝唯我絕妙的線索,而無須他做任何事情。
所以他反而主動幫熊問遮掩行跡,以贏取短暫的信任。
事實上他要做的,就隻是拖住熊問而已。
所以特意帶著熊問繞一大圈路,所以偷偷摸摸躲進方家,所以翻入方家宗祠,引動方家守祠力量。
但又不能僅僅如此。
這個熊問暴戾、強大,又膽大包天。不是做不出來殺個回馬槍的事情。
祝唯我可以扛得住,他卻不行。
他自己或者可以躲得遠遠的,甚至從此不現於人前,一直等到這熊問死去為止。可薑安安怎麼躲
所以他今晚一定要熊問死才行。
他絕不能讓熊問逃掉。
今日一整天他都命懸於人手,此時他親手了結懸命之人。
這種極端的、強烈的心理感受,令他通天宮內的道元奔騰不休。
那條土蚯般的小小道脈真靈,竄動不已,吞吐不止。
但薑望隻是轉身,向外麵走去。
等等。是祝唯我的聲音。
薑望回頭,看到祝唯我衝著熊問屍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的戰利品。
熊問這種等級的強者,身上的好東西絕不會少。祝唯我的意思,就是任他自取。
但薑望不敢貪婪,留得一條性命已是萬幸。他很清楚今夜誰是主角。可以說若沒有祝唯我,熊問大可以從容殺死他再退走。
而縱使他不出那一劍,熊問也未必能再逃走了。
他隻是把那種微小的可能斬斷,絕不認為殺死熊問真是自己的功勞。
所以他隻是疲憊地笑了笑:都是師兄的功勞,師弟不敢居功。
說罷,再不回頭,走進了夜色中。
祝唯我笑了笑,隻對著默立旁觀的方家眾人說道:把屍體完整地送去道院,麻煩你們。
說罷,將長槍倒轉,扛在肩上,就那麼走了。
絲毫不擔心方家人會貪墨熊問身上的東西。
他看得很清楚。如果方家人有那個膽子,剛才就不會隻死一個守祠的老人。
……
一直到走出很遠了,薑望才聽到身後方家族地裡驟然響起的哭聲。
守祠的老人就是方家那位唯一的八品周天境修士,本身既是方家上一輩所剩不多的老人,又是方家支柱一般的存在。
儘管與方家早有恩怨,但對於這位老人,實話說,薑望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