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城。
文華閣裡燒著高燭,不停有人進出,或宦官或侍衛,傳遞著種種信息。
閣裡擺了六排桌案,左右各三排。新安城裡說得上話的官員都在這裡奮筆疾書,完成一件又一件的公務。
國戰之時,各種事務讓人焦頭爛額。維持三十萬大軍的運轉,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務,才會被總結起來,遞向坐在最上首位置的短須中年人。
莊國的副相大人,坐得筆直端正,不苟言笑,偶爾移動的視線,仿佛要把人心洞穿。
他身後站著一位抱劍而立的青年修士。
閣裡的人都知道,這位眉眼清朗的青年修士,是副相董阿的親傳弟子黎劍秋,據說是早年在楓林城道院就有過師徒之誼,很得副相大人器重。
隻看董阿處理公務的時候,還不時會小聲問他的意見,就可見培養有多麼用心。叫不少人暗暗嫉恨。
要知道董阿作為副相,主理刑事,可謂實權在握,地位不在緝刑司大司首之下。無論怎麼算,在整個莊國權力架構中,也可以穩穩排進前十。
這一次莊國傾國而戰,莊帝令董阿留守新安城,坐鎮後方,足見信任。更是被很多人視為承擔下任國相的信號,地位已經超過緝刑司大司首,放眼整個莊國的文武大臣,大約也隻在國相杜如晦、大將軍皇甫端明之下。
要知道杜如晦為整個莊國付出太多,操勞太久,享受了莊國的國運,卻更多的被莊國所負累。如今莊國強勢崛起。他這等頂級神臨,正是時候該卸下重擔,專注修行。若能堪破洞真,則對莊國是更大的幸運。
杜如晦本人也多次表示,屬意董阿繼任國相。
被這樣的實權大人物所器重,這個名為黎劍秋的小子,有多招人嫉恨,也就可想而知了。
應該沒有什麼事情了,留下十位值守,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
批完最後一份公務,董阿直起身來,先往外走:我去巡視一下城務。
他知道他如果不先走,沒人敢先去休息。
一位文官立即起身道:怎能勞動副相大人這等小事,屬下去辦便好。
董阿一擺手將他攔住:這一戰將決定百年國運,爾等都是國之棟梁,值此曆史時刻,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便是對國家的莫大貢獻。有些事情,我能做就自己做了。
眾官員也早都熟悉了這位副相的性格,知道他的決定不會改變,且剛直不阿,不喜虛禮。也就沒人再多勸。留下十名官員值守,其他人就都先散去。說是休息,其實誰也休息不了,每個官員都還有自己的一攤子事。
莊高羨此次孤注一擲傾國而戰,連白羽軍都調去了前線,新安城正是最空虛的時候。
董阿事必躬親,連城務都親自巡視,就是怕大家的心思都在雍國戰場上,忽視了國內事務。
行蹤隱蔽的緝刑司大司首此刻正悄然坐鎮莊陌前線,防止陌國趁虛而入,若陌國敢有賊心,少不得要啃上硬骨頭。與成國相鄰的國境線上,也有軍隊做好了準備。
董阿行走在新安城的寬闊大街上,心裡想著千頭萬緒的事情。
跟在身後的黎劍秋很少說話,基本都是董阿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長街延伸向遠處,在一排陷入漆黑的房屋間。倒有一戶人家門前,掛出了紅燈籠。
在沉浸在國戰氛圍裡的新安城,這兩盞辭舊迎新的紅燈籠,竟顯得有些突兀。
不合時宜的喜慶。
今晚是除夕夜啊。董阿說。
霜冷的長街上,黎劍秋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