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道:我不在意你恨不恨我,在我於國無益的時候,我也不介意你殺了我。
陛下和國相都視祝唯我為未來,對他寄予厚望。但在我看來,祝唯我太自我,隻有你懂得犧牲。犧牲是一種神聖的品質,它是成就偉大的基礎。
劍秋,關於前事,陛下和杜相的想法,我並不認同。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欺瞞,永遠不會是最好的選擇。
或許我是對的,或許我錯了。
但如果有一天,整個莊國都陷入黑暗。你是我為這片土地保留的火種。
黎劍秋緊緊握著劍,不知如何回應。
董阿也並未等待他的回應,或許有期待……但沒有等太久。
有一件急事交付你辦。
董阿直接從懷裡取出一枚黑色方形令牌,遞給黎劍秋:現在去莊陌前線,把這枚令牌交給藏在那裡的大司首。他知道該怎麼做。
黎劍秋接過令牌,還沒能消化好之前那段話。
又聽得董阿催促:軍情緊急,快去!
黎劍秋於是拔地而起,在空中轉身,向著莊陌前線的方向疾飛而去,很快就消失在無儘的夜色裡。
董阿孤身一人,站在空蕩蕩的長街上,沒有再往前走。
前麵還有很長的路,但是他就停在這裡。
出來吧。他說。
烏雲悄悄掩來,藏住了月亮。
長街愈暗。
愈發陰沉,愈發晦暗。
提劍的少年從街角轉出,將匿衣扯下。定定看著董阿的背影。
不知是何方……
董阿轉過身來,隔著長長的街道,看到了那個少年的樣子。是你。
他早就發現有人潛伏窺伺,但找不出那人在哪裡。
這樣一個神出鬼沒的對手,如果不把目標放在他身上,可能會在新安城造成更大的破壞。
所以他才獨自出來,給對方機會,以引出藏在暗中的對手。
他要親手解決敵人,以副相之尊獨自承擔危險。因為現在的新安城,的確是有史以來最空虛的時候,他比誰都清楚。
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但也做了不幸戰死的準備。此時的莊國,能做主心骨的人,除了他之外,就是緝刑司大司首。看到那枚黑色方形令牌,緝刑司大司首自然就會知道應該怎麼做。
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給黎劍秋任何暗示。因為一旦給了,黎劍秋就會被視為變數,就很可能會被第一時間殺死。他知道那暗中的敵人,一定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本可以用黎劍秋占一手先機,但他再也不想這麼做。至少不想為了自己,這麼做。
他以為對手來自雍國,或者陌國,甚至洛國、清江水府,也都不是沒有可能。
沒有什麼盟約是一定可信的。
但他的確沒有想到,是薑望。
是他親手收進楓林城道院內門的弟子,薑望。
那個被兄弟背叛,以道證死鬥了結恩怨的少年。
那個不顧自身安危,向他交付信任的少年。
那個誤以為自己是白骨道道子,紅著眼睛向他坦白的少年……
薑望他,沒有死。
夜色深重,沉得仿佛要傾斜下來。
好像整片天空,都在壓在人心。
長街之上,曾經的師徒分立兩端。
或許是夜色太深,或許是夜晚太安靜,這長長的街道如深淵,吞吸一切的光亮與情緒,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顯得如此遙遠。
老師,好久不見。薑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