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風迎麵,鼓蕩衣袍獵獵。
趙玄陽一隻手抓著薑望的胳膊,徑往西行。
拋開抓人這件事來說,趙玄陽其實相當體貼,還主動幫薑望隔絕了迎麵的勁風,給他擦掉了左眼下的血跡,幫他敷了點藥粉……
甚至還順手牽了一段短繩,幫他把披散的長發束了起來。
用這人的話說——這樣就精神多了嘛。
雖然薑望並不覺得,階下之囚討論精不精神,有什麼必要。
說起來,你不太適合穿黑衣,跟你的氣質不搭配。疾飛之中,趙玄陽忽然說道。
薑望沒吭聲。
勝利者自是能尋到閒聊的樂趣的,被捆縛成一團的他,卻不能做到。
趙玄陽自己接道:我儲物匣裡有幾套很好看的道袍,要不然給你換上
薑望終於無法沉默了,咬牙道:士可殺,不可辱!
啊,你誤會了。趙玄陽道:我不是要脫你的衣服,我也沒有那種愛好……
他越解釋越混亂,索性放開了抓住薑望胳膊的手,隻以道元力量牽引著他:這下能放心了吧
薑望沉默。
這實在是一個奇怪的人。
他好像根本也不關心,淳於歸和計昭南的戰鬥。
也好像不太在乎,他們現在是要去哪裡、乾什麼。
注意力都在一些旁枝末節的小事上。
那個……
飛了一陣,趙玄陽又怪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其實隻是怕你這麼有趣的人,去玉京山灰頭土臉的沒有麵子。所以想給你捯飭一下,那是世上最有威儀的地方。
薑望忍不住道:抱歉我樣貌平平,怎麼捯飭也強不到哪裡去。實在是配不上玉京山的威儀……不然你不要把我送過去
趙玄陽很認真地道:其實你長得還可以的,乾淨清秀,還耐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沒有醜男人,隻有不肯捯飭的男人,我跟你推薦一家服飾店……
薑望麵無表情地打斷他:我想這不是重點。
那……趙玄陽撓了撓頭:沒辦法啊……我也是有任務的。
那你他娘的跟我廢話什麼呢
在這裡絮絮叨叨,好像要聯絡感情似的,怕我死後化作厲鬼找你
怎麼的,道士還怕鬼
薑望不說話了。
過了一陣,趙玄陽又道:聊兩句嘛,路上這麼無聊。
薑望想了想,說道:不然你先放了我,我再跑一次這樣就不無聊了。
趙玄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你當我傻啊
你娘欸!
薑望無言以對。
到了玉京山之後,你有什麼打算趙玄陽又問。
我打算回家。可以嗎薑望反問。
趙玄陽搖搖頭:那當然不能啦!
薑望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畢竟實在也不是對方的對手,而且那繩索捆得很緊:那請問你問這種廢話問題有什麼意義呢
唉。趙玄陽歎息道:我想跟你交個朋友嘛。
那我真是承蒙厚愛了。薑望不冷不熱地道。
趙玄陽一喜:那咱們就是朋友咯
薑望懶得理他。
雖然全身被縛,道元被禁,但仍然默默地觀察著沿途的環境。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靠自己在趙玄陽手底下逃脫的機會,無限趨近於零。
但是在登上玉京山之前,他不會放棄逃脫的努力。
彆說現在還在去玉京山的路上,就算已經到了玉京山,就算已經被公示了所謂的罪狀、宣判了罪名、且無可挽回,在徹底死去之前,他也不會放棄掙紮。
就算那樣死了,他也不會閉上眼睛。
他能活到現在,很不容易。
還有太多的責任和眷戀,他無法割舍,也絕不允許自己放棄。
趙玄陽顯然不可能感受他的心情,隻在旁邊吭吭哧哧、似乎很不好意思地道:既然是朋友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那個神通到底是什麼啊
他補充道:我真的好奇死了!
如果好奇真的能殺人就好了。薑望默默地想。
先前在酒樓那邊,這孫子還特彆驕傲地說,他猜也能猜到,現在又巴巴地問
趙玄陽巴巴地道:欸你怎麼又不說話了你就這麼對一個關心你的人嗎我們不是朋友嗎聊個天都不可以
薑望可以發誓,如果現在誰能給他解開束縛,他絕對轉身一劍捅下去。
太煩人了!
迎麵的勁風忽然停住。
不對。不是風停了,是趙玄陽停止了疾飛。
他定在那裡,側著耳朵,似乎在傾聽著什麼。
過了一陣,他的嘴角勾了起來:事情又開始變得有意思了。
薑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無論發生什麼變化,對他來說都是好事。
他沉默,但愈發留心四周。
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嗎趙玄陽忽然問。
發生了什麼
你先告訴我你那是什麼神通。趙玄陽鍥而不舍地道。
我想你誤會了。那不是神通。薑望道。
趙玄陽又問:那你還有一個神通是什麼
薑望道:你放了我,我就告訴你。
趙玄陽哼了一聲:不說算了。
終究還是他先忍不住,又道:有個叫苦覺的老和尚,你認識不給我說說他唄
薑望心中一動,反問道:你想聽哪方麵
趙玄陽很無所謂地道:就他主修什麼佛典,擅長什麼,使什麼武器,性格怎麼樣啊,總之什麼都可以。
哦。薑望說道:我全都不知道。
行吧。趙玄陽聳聳肩膀,好像也並不太在意,又一把抓住了薑望的胳膊: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咳。他補充道:超過一丈遠。
所以說,苦覺前輩又來救我了薑望問道。
又
上一次莊高羨追殺我的時候,他就已經救過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