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知道情緒混亂如它,是怎樣爭取了那麼多異獸的支持。
但不管如何,混沌的實力毋庸置疑,它也的確主導了這場戰爭。
或許正是因為叫人無法想象,它才能夠做到這些。
此時此刻,混沌發怒。
黑潮隨之劇烈翻湧。
蜚獸再一次開始撞擊神光罩,完全不顧惜體力的損耗。巨大的白色彎角,像是攻城之槌。
蠱雕也用它尖銳的鳥喙,以一種冰冷而穩定的頻率,一下一下地啄擊著神光罩。篤篤篤,篤篤篤,節奏令人抓狂。嘴裡發出的嬰兒哭聲,愈發刺耳了。
在這樣的態勢下,饒是有全部九章玉璧的加持,神光一時也如水流動。這覆山的神光罩,似芭蕉漸漸頹於驟雨。
薑望怒視混沌:你還說剛才控製革蜚的不是你!
混沌的聲音這時候反倒平靜了下來:我騙你的。
黑潮的驚濤駭浪,愈發凸顯出它的平靜。
它又笑了:唔謔謔謔……你還是這麼好騙。
令人氣憤的要點太多,薑望竟一時不知從哪裡開始生氣。
不過詞雖窮,術卻未絕。
即便是發怒的混沌,也不可能叫他束手待斃。
抬手便是一道火界之術,直撲神光罩外。
一粒火種,萌發一個璀璨的火之世界。無儘的火之生機,撞進黑潮之中,發出尖銳的刺響。
左光殊果斷召發出水界,如影隨行。
波瀾壯闊儘在一滴水中。
火的世界水的世界交疊。
一滴水上生焰花。
恰好落在蜚獸身前。
水與火交相輝映。
兩個世界彼此依托,而又互相毀滅。
水火相觸,兩界同滅,是為……湮界之術!
火的世界水的世界都在湮滅,觸及到的怨蟲恨魂也在消解。體型巨大的蜚獸繼續撞擊神光罩,隻以暗黃色的煙氣護住自身,抵擋此術威能。
滾滾黑潮覆攏。
轟!
又猛地炸開!
在那突兀的一片空當裡,蜚獸身上人頭大小的血坑清晰可見。
淡黃色的鮮血滴落下來,在黑潮中都發出滋滋滋的腐蝕聲響。
如此道術!
吼!
蜚獸暴怒了,一對慘白色牛角,催生出暗黃色的複雜紋路。雄健有力的蹄子,在虛空連踏,又撞神光罩!
殺了他們!殺乾淨他們!
混沌的聲音癲狂叫囂:這些肮臟的兩腳獸,把我們的世界當玩具,把我們的生死當遊戲,我們要讓他們知曉,玩弄生命的代價!
黑潮之中,有一聲一聲的獸吼響應!
自由!混沌大吼!
無邊黑潮,掀起巨浪!
無論是王長吉還是鬥昭,亦或是祝唯我,表情全都變得凝重起來。
這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黑潮,是連末日的景象也遮掩住了。
困鎖在中央之山裡的眾人,除了黑潮,除了那些猙獰的惡相,強大的異獸,什麼也不能瞧見。
但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有光誕生。
那光芒誕生在無儘的惡念中,誕生在怨氣叢生的環境裡。並不炙烈,但很堅決,且極具穿透力。穿透滾滾黑潮,叫中央之山上的人也能看見。
一道、兩道、三道……
難以計數的光,照耀在黑潮中!
光有其狀,各見姿態。
或有島形,或有山形,或有海域之形。
像是漫漫長夜裡,一盞一盞亮起的宮燈。
此起彼伏的燈盞,以光相連。
它們是黑潮中的孤島,是無數怨念恨魂裡,維係這個搖搖欲墜的世界的力量。
它們是山海境各大神宅的投影!
一直沉默的燭九陰,終於在此刻,展現了它的應對。
一出手,就是難以計數的神宅,照亮黑潮!
吼!吼!
潛在神宅中的,藏在黑潮裡的……
一時間獸吼連連,此起彼伏。
若有人能洞察整個山海境,當能發現,此世萬千神光斂去,唯見颶風摧黑雪。
一切都在末日中死寂了,天災也隻剩寂寞的獨奏。
唯獨中央之山前,兩方劍拔弩張。
充滿殺氣的吼聲,沸反盈天。
整個山海境的山神海神,不隨混沌,便隨燭九陰。
以此世之廣闊,竟無一位可以置身其外。
燭九陰!
坐在蠱雕背上的混沌怒喝連連:為了見你一麵,我可是熬了九百年!怎麼你就讓這些廢物傀儡、泥雕木塑來見我
中央之山上的眾人全都緘默旁觀。
那些所謂的山神海神,也沒誰能插足二者的對話。
然而,沒有回應。
好像黑潮之中千百盞燈,就是燭九陰唯一的回應。
這是無聲的答案。
好像在說它混沌。
說它數百年的等待,數百年的籌謀,數百年的奮鬥……
不配得到回應!
唔謔謔謔……
混沌又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傲慢。
實在傲慢。
它端坐在蠱雕寬闊的羽背上,透過漫天黑雪,它長得醜陋而呆板。一雙無神的眼睛,一對聽不到聲音的垂耳,一隻嗅不到味道的鼻子……
還有鼓囊囊的肚皮。
不要以為……你在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你就能等同於創造這個世界的那位存在啊。
它用那雙笨重的熊爪,搭在了自己鼓囊囊的肚皮上,驟然一撕——
在刺耳的怪叫聲裡,飛出來難以計數的紅眼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