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說不清的,豈止於齊廷又豈止樓蘭公一人
這樓蘭破陣刀最是暴烈,常常是有我無敵。
然而此刻焰花焚城已經砸落,那被擊退的薑望又已經縱劍而歸。
在火域之中被焰花焚城鎖定,薑望自不會給他避開的可能。他若是如早先鐘離炎那般隻身舉城,那恰恰是給了薑望肆無忌憚的進攻空間。
可以說薑望之前那麼輕易地被斬退,恰恰是為了此刻陷鬥昭於兩難。是退亦進。對戰鬥節奏的把握堪稱絕頂,先前便是這樣輕易地壓製了鐘離炎。
好個鬥昭!
他根本不在薑望給的兩難中做選擇,鼓蕩破陣刀勢,縱身而進,裹著一身煞氣血氣,直接撞進了焰城裡!
故城舊夢,焰花如焚。
他恰恰是闖進了焰花焚城最具殺傷的位置。
這等不應該被考慮的、身填死地的選擇,非真正的強者不敢為之。
是何等樣的自信,才敢走進這門超品道術的核心
人間煙火,以夢為薪。這座具體而微的焰城,就這樣展現在鬥昭麵前,帶他去經曆那座已經陷落在兩界縫隙裡的小城。
這是薑望所熟悉的一切,亦是鬥昭所陌生的一切。
煞氣血氣不斷地被燒灼,被焚成黑煙嫋嫋,飄飄而散。
燦爛如旭日的男子,在這座小城裡大步疾行。
一路上行人車馬皆成焰,不顧一切地向他卷來。
那長街小巷,酒樓茶攤,也全都是噬人的火!
他獨自與這座焰之城做對抗,一路前突,一路劈斬。
將這一套樓蘭破陣刀揮灑開來,殺得焰光四散。
此時青衣掠影,薑望亦是緊隨其後,殺進焰城裡來。
鬥昭哪裡肯與他在焰城之中交戰
薑望在身後急追,而他縱身疾衝,瞬息間連斬四式。
為君戲!君須記!千秋業!人不還!
狂暴的刀意直接炸開了!血色刀光如龍卷狂飆,浩浩蕩蕩席卷焰城。
忽似撥馬橫刀於陣前,兩騎一錯,立分生死。
忽如壯士飲烈酒,且為一諾斬敵顱。
忽似山呼海嘯,馬踏連營,斬將奪旗有大功。
忽如陷陣萬軍中,殺得遍身血,身前身後不見人。
隻身一人,竟然斬出了千軍萬馬入敵城的氣勢。
狂飆怒卷,狂暴的刀氣將這座城池斬成了斷壁殘垣。
無邊流火之中,遍身金輝的鬥昭衝天而起。
他先於薑望一步,脫出了焰城。
卻又回身!
這一刻他居高臨下,遍身煞氣亦是點燃了焰光。一身血與火,如身披烈焰的血色怒龍,卷天罰而落,此刀乃樓蘭破陣之焚天怒!
以火斬火,這是何等狂妄
也太是鬥昭!
在這種層次的對決中,雙方都不可能有贅餘的動作,每一步都必須要創造戰鬥價值。不然就是失敗。
此時此刻,薑望剛剛將焰花焚城的無邊殘焰卷於一身,以此殘焰填塞火域,加強對鬥戰靈域的壓製。同時單手按出,八風龍虎!
在稷下學宮積累了八風秘術的修行,尤其是在與教習魯相卿的交流中,將除不周風之外的七種風,都升華到了一定的境界。八風得到某種程度的均衡,不周風更是完成了融入。
才真正讓這門承自舊暘的秘術得到解放。
是所謂——八風龍虎。
所有這類涉及鉗製、束縛類的秘術,除非跨越品階,一般都很難真個製住對手。因為防止自己被鉗製,一定是每一個修士必須要做的努力。
在瞬息萬變的戰鬥裡,一丁點遲疑都有可能改變戰鬥走向,誰若是被製住個一兩息,生死就已經立見,哪裡還會有勝利的可能
這類秘術最大的戰鬥價值,通常體現在對手必須耗費巨大的力量去對抗它。故而在戰鬥中,它往往是贏得先機的手段。
哪怕龍虎秘術已經推演至了八風龍虎的層次,對於神臨境武夫鐘離炎,依然沒有成功的可能。但是用在鬥昭身上,卻必須被他所應對。
這是道路的不同,而無關於實力。
雙方對戰機的把握都堪稱絕妙,以一種難言的默契,在同一個契機裡,同時痛下殺手。
鬥昭身外鬥戰金身,身內彼岸金橋,本應巋然不動。
但現在的八風龍虎,已經完全引入了不周風,從一門單純禁錮類的秘術,變成了附加恐怖殺傷的超品道術。
哪怕他遍身無漏,此刻也不得不回刀西北。
若教殺生釘釘上,管教無漏變有漏。
這一記焚天怒就此偏轉,將繞身之八風一掃而空。
好時機!
薑望在殘焰中縱劍而來,胸腹之間,五輪熾光耀起,於是赤眸遊劍,霜披展風,劍仙人再臨人間!
看台上黃舍利一雙美眸已是晶晶亮,先一刻她承認招搖煊赫的鬥昭極具魅力,讓她很想原諒。這一刻她隻恨不得下場助陣薑望,與之並肩,痛毆對手。
無邊焰浪咆哮著。
青衣劍仙人以火為山,直接推動了絕巔傾倒之劍!
在火域壓製鬥戰靈域的此刻,咆哮劍氣卷起殘火,化焰山為赤劍,破開一切阻隔,直撞鬥昭側腰。
鬥昭人在高空,卻是擰腰帶臂,握住天驍一記反拉——他亦是算準了薑望不會放過這個時機,掃滅八風的同時,就已經在做準備。
那煞氣血氣一掃而空,刀勢瞬間發生了變化。
焚天之怒已平息。
他絕不肯用第二次,叫薑望洞察根底。
此刻這一刀,像是魚躍龍門上,得見海闊天空。
那種有我無敵的鋒銳被抹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明朗與厚重。
此刀之勢、之意,堂皇至極。
一刀劈下來。
但見山川綿延,有如龍伏。江河萬裡,似瀉流銀。
有太多的故事,發生在這片土地。
曆史的宏大,依托於山河!
此為儒家絕頂刀術,【九丘】。
九丘者,九州山河之誌也!
薑望在周天境凝聚的大周天意象,便是天地人。在境界低微的時候,也以此化劍,創造出了概念非常宏大的天地人三劍。彼時當然是虛有其表,僅得微意。隻在低層次的戰鬥裡逞凶。
後來經曆頗多,所見人間種種,化出老將遲暮、名士潦倒、年少輕狂等等人道劍式,才算是真正斬出了這個人字。
及至後來把握道途,移動七星聖樓,斬出天下皆冬的那一劍,才勉強算有個天字。
於地之一字,雖也偶有所得,卻從未真正成形過。
而鬥昭此刻所施展的刀術,才是真正的山河之刀。
儒家先賢行萬裡,走千山,曆遍滄桑,方知山河大地之無限包容、無限博大,遂成《九丘》一書,遂有此九丘刀術。
此刻在這青牙台,極致煊赫的一幕正發生。
赤與金,青與紅。
如此對立卻統一。
在無窮燦爛的光焰中,兩道人影分而複觸。
天驍和長相思,鏗然交撞。
天邊雲也開了!空氣為之不流。
這完全可以承載神臨戰鬥的較武台,地磚裂隙如蛛網不斷蔓延。
於是山河萬裡,對上了天柱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