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話沒說完的他頓時被嚇得一個激靈,往後摔了個屁股蹲兒,看著那把從半空中墜落直直插入木墩上的斧頭,麵露驚悚之色。
嚇死個娘嘞。
一抬頭,見隨從腳步一轉似是要朝寨門方向而去,他趕忙從地上“蹭”地一下蹦起來死死拽住了人的胳膊。
“誒誒誒,乾嘛呢?!你想上哪兒去?!”
“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新人,咱少主脾氣可大著呢,可千萬別想著乾了點兒啥活兒就跑去邀功討賞,上一個這麽做的人已經被罰去照顧毒蛇了啊!”
顯然,寨民以為隨從想要跑自家少主麵前博存在感,便苦心勸說這個憨傻的年輕人,試圖讓其迷途知返。
不過很可惜,毫無成效。
隨從甚至隻動了動胳膊,他便感覺手臂哪裏莫名一酸,登時失了拽住人的力道,又咯噔一下跌了回去,不禁大為震撼。
咋個回事兒?
現在外邊兒來的人都這麽厲害的嗎?連一個下人力氣都這麽大?
眼看著隨從掙開他的手,腳步一抬便t要繼續往那邊走,寨民大驚失色。
……
這邊,從山洞到寨門,少年一路扛著暈倒的薑姒回來,臉上寫滿了煩躁。
按理來說,有他身上元蠱的威壓震懾,那些洞裏的小玩意兒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人。
而且他也隻是想弄清楚少女身上異樣的原因而已,怎麽就突然暈了呢?
他才剛剛把蠱蟲放到她手心上而已啊!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啊!
眼睛一閉暈過去了算怎麽回事?!
白跑一趟的少年心中很是憋屈,但又不能把人扔在那裏不管,隻好被迫當個苦力把不省人事的少女扛了回來,周身“欻欻”地往外放著冷氣兒,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差到了極點。
好在剛踏入寨門,肩上扛著的人似是清醒了,沒一會兒反應過來後便掙紮著要下去。
少年站定,將人放下,表情不善道:“不早不晚,剛好在門口醒,你可真是厲害。”
薑姒撫了撫身上微亂的衣裙,退後幾步拉開距離,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半天才道:
“多謝。”多謝沒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裏。
天知道那背甲一亮一亮地閃著紅光、伸著觸須顫顫巍巍地在她手背上掃來掃去的蠱蟲有多令人感到不適。
“所以你為什麽暈了?”少年皺眉看她。
薑姒愣了一愣,回憶道:“那隻蠱蟲放上來的時候,好像瞬間經脈裏有股……”
她努力地試圖描繪自己感覺到的一切,“有股說不上來的酥癢,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疼,然後我便失去知覺了。”
少年擰著眉沉思片刻,一把拽過她的手腕,撩開她的袖子,低下頭仔細檢查。
纖細的腕上,青色經脈盤根交錯,其間發絲粗細的紅線若隱若現,旁邊的白皙皮膚偶見發紅的幾處,像是皮下滲出了血。
而那紅線甚至在他的觸碰下微微跳了跳,宛如活物。
薑姒忍著手上那冰冷手指帶來的不適,問道:“如何?”
少年道:“應該是你體內的蠱蟲感應到了同類,從休眠中醒了過來,但又懾於元蠱受到了驚嚇反咬了宿主的血肉,所以你才感到先癢後痛,最後暈厥。”
“可那日我體內的蠱蟲受了元蠱影響,並沒有如此反應啊。”
薑姒指的是她剛來噬雲寨的那天,被迫聽從少年無意中的一句“過來”的命令的事兒。
少年道:“當時你體內的蠱蟲並沒有醒來,還在休眠中,聽從元蠱的指示隻是正常反應而已。就像患了離魂症的人一樣,睡夢中一無所知地走到懸崖前,醒來後才明白危險。”
她聞言恍然,垂眸望向手臂內側那一塊塊發紅到有些刺眼的地方,忍不住佩服道:
“你倒真有兩把刷子,光憑這些就能推出原因。”
少年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似乎頗為受用。
這副傲嬌的模樣果真和薑遠焱極為神似,薑姒失笑。
遠處。
抬步欲往寨門方向而去的隨從停下動作,凝眉駐足。
拽著他的袖子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的寨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也朝那邊看去。
“謔,少主夫人這是醒了?”
可隨即目力極好的他便好像瞧見了什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扯扯身旁人的袖子,嘿嘿一笑。
“嘖嘖嘖,你瞅見咱少主夫人手臂上那紅痕沒?沒想到咱家少主竟是個這麽粗暴的,在外邊兒一點兒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回來才想起來要心疼人,嘖嘖。”
寨門處的兩道身影,一高一低,一墨綠一銀紅。
高的那道身影俯身攜起少女瑩白的手腕捧在掌心,嘴唇微張,似是在給少女的手臂吹氣,輕憐重惜。
而少女則唇角彎彎,麵帶笑意。
無論哪個外人見了,怕是都會忍不住誇一聲——
好一對甜甜蜜蜜的年輕眷侶。
“年輕真好啊。”
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自家少主和少主夫人打情罵俏一幕的寨民感嘆了句,忽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涼意,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他有些茫然,納悶地望了望頭頂的太陽。
咋回事兒?
萬物複蘇的春天吶,哪裏來的冷颼颼的涼風?
而遠處說著話的二人似是終於注意到了寨子裏的動靜,往這邊方向看了一眼。
寨民發現自家少主的視線,熱情地揮了揮手。
下一刻,少年便不感興趣地又把頭轉了回去。
倒是那位少主夫人往這邊瞧了好幾眼,似是在打量著什麽,可隨即就被臉上似是不耐煩的少主給強行拉走了。
寨民滿臉遺憾地放下招呼的手。
唉,他們少主就是小氣,怎麽都不帶少主夫人過來嘮嘮嗑兒呢?
寨民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扭頭瞧見新來的隨從一動不動的背影,嘴巴耐不住的他還想繼續和這位剛結識的兄弟聊會兒天兒,但興致勃勃的他還沒開口呢,便突然打了個噴嚏。
“阿嚏——”
他吸了吸鼻子,感覺方才那股冷颼颼的氣息好像更厲害了。
明明豔陽高照的天兒,他這是怎麽了?
寨民攏緊了身上的褂子,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太虛,也沒了說話的興致,搖搖頭離開了。
獨留人高馬大的隨從一人站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
旁邊快要堆成小山的柴火“哐當”一聲,躺在最上方的木頭承受不住壓力,咕嚕嚕地滾落下來,連帶著整齊的小山瞬間崩塌。
嘩啦啦地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