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兩座石獅守護的身後, 莊嚴的城主府大門緊閉。
周斌叩響了門上的銅環,不過數息,門內腳步聲傳來, 嚴絲合縫的大門稍稍露出了一條小縫兒。
小縫裏探出個圓溜溜的禿頂腦袋, 是個麵容和善的小老頭。
小老頭睜大眼睛,在瞧清敲門的人後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從門後麻溜兒地鑽了出來。
眾人打眼一看。
小老頭一身青灰長衫洗得略顯發白卻乾淨整潔, 乾瘦的臉上眼睛格外炯炯有神, 拍著周斌的肩膀打著招呼,像是遇見了多年未曾逢麵的老熟人。
“哈哈哈瞧瞧這是哪個!好久不見哇!佰長是來找都尉的罷?”
周斌忙擺手, “馮管家可別取笑我,早就不是什麽佰長了,現在就普通護衛一個。”
他將令牌遞了過去, 而後將來意悉數告知,又指了指府外等候的薑姒等人。
馮管家方才開門時便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幾人,看起來像是和周斌一道兒來的,但又不好直接問身份怕失禮。
此時得知門外那個戴著幕籬的竟是都尉夫人後嚇了一跳,忙將大門打開, 迎眾人進門,而後指路。
“未陽城小地方, 城主府也不大, 見笑了。自上任城主病逝後, 這府邸就空置下來了,由我這個老家夥看著, 都尉就在那個院子……”
馮管家手臂剛抬, 便瞧見一道水色身影匆匆往他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似一陣風刮過, 不禁有些咂舌。
好家夥,這年輕小夫妻就是感情深吶,他話都還沒說完呢。
那句話叫什麽來著?小別勝新婚?
瞧這架勢,他今晚是不是應該吩咐廚房裏多做點滋補的菜來著?
後花園的韭菜好像熟了,不如今晚加個韭菜炒雞蛋?
年逾半百的馮管家自詡見過大風大浪,甭管心裏如何想,麵上依舊是樂嗬嗬的,繼續領著剩餘的其他人去往別處安頓下來。
……
踏入院內,薑姒飛快地掃了一眼。
院中隻兩間廂房,一間稍小,從半掩的窗戶外麵看,像是堆放雜物的屋子,而另一間……
屋門緊閉,木窗緊閉。
方才一路上過來也都沒有瞧見丫鬟或是小廝的身影,她心下有些難受。
原來在都尉府上時,無論大小事都不忘囑咐下人們把她給照顧好,怎麽自個兒在外邊兒時卻不曉得這茬了呢?
哪有病人的屋子關得這麽嚴嚴實實的?非把人給悶壞了不可。
而且不是說林將軍已經派大夫過來了麽?怎麽她一個人也沒有見到?
薑姒輕輕推開門。
甫一瞧見屋內情景,便忍不住心下一窒。
簡陋的桌案,簡陋的椅子,簡陋的小榻。
映著窗外透進來的日光,空氣中點點浮沉閃爍,沉悶又滯澀。
明明樣樣都不該和她印象中清雋矜貴的身影同時出現在一處,可偏偏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與周遭一切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青年就蜷在那張破舊窄小的榻上。
身上蓋著薄毯,閉眸沉睡,像是根本沒有發現有人推門進來。
之前那報信兵士的話言猶在耳。
——染上怪病,昏迷不醒,束手無策。
便是束手無策,也不能把人就這麽扔在這裏不管不問了呀!
薑姒快步上前。
靠得越近,心就越沉。
她未曾放輕腳步,一步,一步,又一步,在這空蕩蕩的簡陋屋子內可謂是動靜頗大,但即使如此,榻上的青年也未曾睜開眼。
且離得愈近,她便愈能瞧清他的臉色。
清俊的臉龐上泛著一股不正常的潮紅,可嘴唇卻蒼白無比,甚至枯焦到泛起了乾皮。
比之上回見他時,不知消瘦了多少。
鼻頭湧上一股酸意。
她俯身碰了碰青年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燙得她指尖一顫。
不行,得去找阿木紮來看看。
薑姒眉眼一片凝重,收回手便要轉身離開,不料卻冷不丁被人從身後攥住了手腕。
她以為是青年醒了,驚喜回頭,可還沒等瞧清,手腕上的那力道驀地加重,踉蹌幾步後一陣天旋地轉。
腦袋猝不及防磕上了小榻邊緣,疼得她眼冒淚花。
但比之更叫人生氣的是掐在她脖頸上的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勒得叫人快喘不過氣兒來。
她望著上方仍舊雙眸緊闔全憑潛意識動作的青年,雙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試圖說話喚醒神誌不清的人,但被掐住的喉嚨隻能艱難地吐出一兩個模糊不清的字節。
“表、表……哥……”細如蚊吶。
若不是仔細注意聽,連薑姒自己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又哪裏能指望去喚醒別人?
可沒料到的是,幾乎是瞬間,她便感覺到脖頸上的那隻炙.熱的手掌倏然鬆開了力道,緩緩移開。
從窒息中驟然脫身,重獲新鮮空氣的薑姒猛地咳了咳,還沒等緩過來,卻見到上方的青年已然睜開了眼,定定地瞧了她片刻,似是在辨別。
而後不等她說話,便驀地俯下身來,攫住了她的唇。
不似清醒時的溫柔,倒像是猛獸在標記自己不容外人侵犯的領地般,啃咬吞噬。
攜著無邊的滾.燙熱意,在她的唇上碾磨流連。
推拒著青年的手腕被他箍在兩人之間,漸漸失去了掙紮的力氣。
可她不掙紮了,青年的吻卻又漸漸溫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