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自隴西歸來的大軍在次日, 於城門口得到了百姓們的夾道歡迎。
而崔軒和韋屠二人,轉交由太子殿下派來的那位年輕的巡查禦史負責押送上京。
身穿緋色官袍的年輕人笑得眉眼彎彎,態度端的那叫一個春風和沐, 極其友好且委婉地表示定會在殿下麵前請賞。
裴玨十分淡定, 不卑不亢,從頭至尾隻道一句:分內之事罷了。
可對方聽見這話反倒更滿意了, 笑了笑, 意味深長地讚了句——天作之合。
而後翩然離去。
至於那日幫崔軒引薑姒出門的兵士為何在半途突然反水, 薑姒後來才知其中原委。
其實當初晉軍在攻入隴西之時,確實遇到了許多困阻, 但絕非外界流傳的那樣到了傷亡慘重的地步。
之所以故意朝外邊兒放出這樣的消息,是因為韋屠畢竟在州軍中混跡多年,暗中投靠者不計其數。
若放任這些人不管, 怕是終會引發禍患,索性借此機會引蛇出洞,看看到底是哪些魑魅魍魎藏在背後鬼鬼祟祟地做些小動作,然後一個個揪出來。
當然,將與韋屠同流合汙之人照律問罪的同時, 也可予戴罪立功的機會,那兵士就是其中之一。
薑姒也是這時才明白, 為何林將軍會任由那些對晉軍不利的流言肆虐了, 原因是在這裏。
還有讓周斌為她造名一事, 竟也是出自林將軍之手,這讓她十分不解。
而且認真說來, 晉軍此行的大捷與她並無多大的關係, 實在受之有愧。
不料裴玨聽了她的話後,神色似是有些無奈, 輕嘆道:“表妹有時候真是過於自謙了。”
薑姒蹙眉道:“可那些什麽傷亡慘重的消息不是故意放出來的流言麽?那就代表晉軍定有十足的把握。”
不然的話,放出這些流言豈不是既擾亂了軍心,又讓百姓們平白多了不安。萬一真敗了,就是得不償失了。
裴玨伸手揉開她蹙起的眉,為她解惑。
其實所謂流言,需得七分真,三分假,方能使人深信不疑。
當初晉軍確實因隴西軍兩處夾擊的弩陣而被阻攔了腳步,進退兩難,隊伍裏也確實有人因此而負傷,但若說束手無策,便是無稽之談了。
這些年,青州軍,包括未陽城的城軍,皆是身經百戰多有歷練之輩。
所以在麵對和青州地形相差不多的隴西時,莫說是一個山穀,便是再加一道懸崖,他們也能想出辦法跨越,不過是多費些工夫多費些時日罷了。
可關鍵就在於時間。
裴玨溫聲道:“若無你的圖紙,大軍原定計劃是繞山穀而行,其中耗費人力和糧草難以預估,且戰場瞬息萬變,屆時未必像如今這麽順利。”
他看向她,眉眼溫柔,“表妹功不可沒。”
薑姒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哦”了一聲,但心中依舊尚存不解,那便是為何林將軍要吩咐周斌如此行事?
隻是這個疑問,怕是也隻能回到青州城後才能知曉了。
大捷後不久,上京指派的未陽城新任城主姍姍來遲,彼此交接了諸多事務之後,這裏的事情便算告一段落。
一行人揮別了依依不舍的馮管家,踏上了回返青州城的路。
馬車上。
俯下身的薑姒“啪”地一下拍開青年阻攔的手,抬頭瞪了他一眼。
“老實點兒。”
隨後繼續手裏的動作。
戰場上刀劍無眼,原本見著他行動自如的樣子,薑姒便以為除了那日空手接下箭矢時留下的手傷之外,並沒有其他大礙。
可直到方才馬車顛簸間,她失去平衡無意撞到了青年的腰腹,發覺他的臉色有剎那蒼白之時,才隱隱感覺哪裏不對勁。
哪有人可以武功高強到從戰場上下來之後毫發無損呢?
察覺不對的她當即擰起柳眉質問,可青年顧左右而言他遮遮掩掩的態度霎時讓她記起了那一筆筆記在小本子上的“賬”,隻覺心底的小火苗蹭蹭蹭往上冒。
氣惱之下,索性懶得廢話,直接二話不說將人按住,瞪了眼試圖阻攔的青年,俯下身伸手解開衣衫親自檢查。
瑩白的手指纖細靈活,三下兩下便除去了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外衫。
果然,腰腹處那裏,緊緊地裹了一圈紗布,有的地方還正隱隱往外滲出一些血跡,讓薑姒瞧了便忍不住蹙眉,出口的語氣便有些不好。
“這就是你說的沒有大礙?什麽事都要藏著掖著,我就那麽不值得信任嗎?”
裴玨眉眼間溢出了幾分無奈,替她理了理亂了的發絲,輕聲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薑姒再一次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意思,又不是你肚裏的蟲,天天猜來猜去的。”
“坐好,別亂動!”她斥道。
似是見她確實生氣了,青年應聲,乖乖坐在小榻上不動了。
染血的紗布需得更換新的,裂開的傷口也得上些藥以防萬一。
薑姒有些慶幸此行回青州城的路途雖短,但還是帶了治療外傷的藥,都存放在車廂內儲物的小格子裏。
她將藥瓶和紗布剪刀什麽的都翻找了出來,擱在一旁的案幾上,然後小心地將纏在青年腰腹上的舊紗布揭下。
紗布上的棉線一部分似是和傷口沾到了一起,薑姒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一點一點將其剝離開來。
但再如何小心,還是扯到了些皮肉,登時換來頭頂上方低低的一聲悶哼。
“還說沒事,有本事別喊疼啊。”
她小聲嘀咕了句,手上的力道卻減輕了許多。
一層層的紗布拿開,露出覆了結實而又緊致的腹肌的勁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