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姒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下意識地伸出指尖在那肌肉上戳了戳。
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在光線如此明亮的地方,這麽近距離地瞧清楚,一切儘收眼底。
之前雅閣那回,他從頭至尾都穿得整整齊齊,她隻能偶爾隔著衣衫碰到,當時隻覺得強健有力。
後來回了客棧,屋裏關了窗又鎖了門,昏暗得很,再加上那時候的她被弄得腦袋暈暈沉沉的,根本沒有精力去關注其他的。
哦,也不對,以前給他上藥的時候,曾經也見過幾回。
但那不一樣,今時不同往日,那時的她絕對心思清明來著。
沒控製住的思緒飄得老遠,薑姒便沒注意到在自己的觸碰下越來越緊繃的腰腹。
直到頭頂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氣。
“表妹是在懲罰我嗎?”
被喚回心神的她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耳尖“唰”地一下變紅,但麵上仍十分淡定,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指,轉道拿起案幾上的藥瓶打開。
“別胡說,上藥呢,少說話打擾我,弄疼了可不關我的事。”
“無礙,我相信表妹一定不會弄疼我。”
青年清雋低沉的嗓音含著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似是t有意無意地在某個字上停頓了稍許,讓聽的人頓時心尖一顫。
明明是一樣的話,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聽著就那麽……
薑姒忍不住揉了揉發紅的耳朵,凶道:“閉嘴。”
而後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那道橫穿青年側腰的猙獰傷口上,小心地傾斜瓶口,將藥粉一點點灑在上麵。
原本青年的勁腰上之前就因為她留下了不少的疤痕,這下從戰場上下來,又多了這道傷,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消卻。
隴西軍不是用彎刀便是用長.槍,眼前這道傷口,明顯就是被敵人從身後用長.槍突襲而落下的,以他的身手也隻堪堪躲過了要害之處,可見當時情況凶險。
翻卷的皮肉一部分凝結成了痂,一部分裂開,隱隱往外滲著血珠。
她鼻頭微酸,強忍著沒作聲,隻安靜地給青年上藥。
但不知是手法原因還是其他,藥瓶在她的手中竟一點兒也不聽話。
雪白的藥粉從傾斜的瓶口出來,卻不是灑在了地上,便是潑到了衣服上,總之,沒有多少是正好倒在需要止血的傷口上。
薑姒蹙了眉,索性擦乾淨自己的手,直接將藥瓶裏的藥粉倒在指腹上,然後小心地塗上去。
她低下頭,神情專注而又認真。
滲血的地方已經被止住,薑姒的目光又落在了其餘已經結了痂的傷口之上,沒猶豫多久,又倒了些藥粉,心想以防萬一也是好的。
柔軟的指尖在結痂的腰腹之上輕輕撫過,像是一根輕飄飄的潔羽在心口上掃來掃去,掃得人意誌力漸漸潰不成軍。
藥瓶傾倒在平整的毯子上,灑了一地。
紗布滾落在揉皺的裙角邊,亂成一團。
怎麽也想不通到底為何發展成這一步的薑姒攥住青年肩頭的衣裳,強忍在唇間的尾音止不住地發顫,隻能將一切歸咎於麵前這可惡之人。
扶在腰間的手掌緊了緊,青年助她穩住身形,聞言低聲一笑。
“吾定自省,下回改正。”端的是從善如流。
還敢有下回?氣得薑姒羞惱地瞪他一眼。
不過她也沒忘記青年腰上的傷,畢竟藥還是她剛剛上的,可不想再讓傷口裂開一次的她咬唇提醒道:“傷、傷口、會裂。”
氣息不勻的話說得斷斷續續。
原本以為青年會像之前那般不聽勸,可話甫一出口,她便察覺他居然真的停下了。
迷蒙的眼抬起看過去,恰好撞入那雙深邃晦暗的眸。
青年啞聲道:“勞煩表妹多出些力氣,傷口就不會裂開了。”
這說的什麽話?
薑姒忍不住又瞪過去一眼。
可十分的威懾力透過含水的秋眸,堪堪隻剩下三分,又哪裏能震懾得住人呢?
青年略帶薄繭的指腹緩緩擦過她沁出濕潤水珠的眼角,烏黑的眼眸裏翻滾著壓抑的情緒。
於是在一聲聲溫柔輕哄下,她昏了腦袋,微顫的雪腕撐在青年肩頭,聽話地成了多使些力氣的那個人。
原本這就已經足夠讓人羞恥的了,偏偏他還在耳邊時不時地低聲鼓勵她。
一句表妹果真厲害,一句表哥甘拜下風。
薑姒心想,她真是瘋了。
直到行進的馬車經過一長長的鋪滿石子的顛簸路段,終於嗚咽一聲支撐不住地伏倒在青年肩上。
隔著衣衫,被刺激到眼眶通紅的她倍感丟臉,恨恨地咬住眼前緊繃的肌肉。
緊靠的胸腔傳來震動。
青年輕聲笑了笑,堅實有力的臂膀擁緊了她。
微涼的指腹撥開她已然汗濕的淩亂發絲,安撫似的吻了吻她的耳後。
“表妹辛苦了。”
“隻是路途尚遠……”
伏在青年肩頭的她微怔,還未反應過來這話的言下之意,隨即便顧不得思慮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