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我把戰神擄走後 清麓 7334 字 3小時前






第24章

現場如同電影中的定格畫麵,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淩息視線穿過人群,一眼望見座椅上的霍琚,男人深潭般沉寂的眼眸滑過一抹訝異,旋即浮起碎星閃爍的光芒。

霍琚未曾料到淩息會毫不猶豫地跑來找他,他以為他跟隨村民們下山是在給給淩息選擇的權利,一百兩銀子於普通人而言是天文數字,哪怕淩息答應過他會幫他治腿,但他離開後,淩息完全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不必再耗費心力籌錢。

按照淩息抵達的速度,霍琚推測他多半剛從縣城回來,發現竹屋的異常後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不帶半點猶豫思索。

心中好似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

“你!你居然沒死!”不知誰大叫一聲打破滿屋寂靜。

村長僵直如屍體的身子終於緩過勁兒,緩緩吐出一口氣,小腿尚在止不住抖動,一開口聲音還有點顫,“你身上怪病究竟過不過人?”

聽到村長問話,霍家人驟然回憶起這個哥兒身上有怪病,指不定會過到他們身上,頓時跟見了瘟疫似的同淩息拉開最遠距離,害怕得瑟瑟發抖。

淩息無語地看著他們一係列反應,“我說你就信嗎?”

村長麵上流露一絲尷尬,假意咳嗽一聲,道:“你先說說。”

淩息沒什麽可隱瞞的,將具體信息含糊過去,“不傳染人,熱症在我老家很常見,隻要喝我們當地一種藥汁就會降溫,那天我沒有喝藥汁,才會渾身高熱。”

淩息本地話夾雜官話,全靠霍琚翻譯給村長聽。

村長麵露驚異,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事,不過他的確聽聞過一些地方的人打出生起就有所不同,比如有整個村的人皮膚跟雪一樣白,眼睛是藍天的顏色,曾有商人經過那處,以為自己見到了雪山中的妖怪。

還有村子裏的人脖子腫大,連小孩兒都無法幸免,神婆說他們村子遭到了詛咒,需要日日誦經念佛,方能免除罪惡。

“他是不會說我們這兒的話嗎?”村長見霍琚幫淩息翻譯,扭頭詢問霍琚。

霍琚頷首,“嗯,他能講大盛官話,不太懂我們本地話。”

村長醍醐灌頂,他說這哥兒講的另一種話怎麽聽著怪耳熟的,原來是大盛官話,他有功名在身,是個秀才,可惜屢試不中隻能放棄,年輕時在縣學念書也曾學過官話,多年窩在村裏生活,每天麵對東家長西家短,官話如何講早忘得一乾二淨。

這下真成了他推測的那樣,人家小哥兒並未身染怪病,更不會傳染人,他們全村人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哥兒扔進深山,當真罪孽深重。

也怪他學問不精,沒法同小哥兒交流,早早弄清楚情況。

“村長,你可別聽信他一麵之詞,誰會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有病啊!”大伯娘大嗓門一喊,原本鬆弛下來的氣氛再度凝重。

屋內響起竊竊私語,“是啊是啊,不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呀,萬一他想報複咱們呢。”

霍大家的說得有道理,事關全村性命,不能因為他的惻隱之心牽累大家。

“我這些日子以來每天與他同吃同住,至今好好的,他若真有什麽病,也該是我第一個死。”冷沉的男音驀地響起,音量不高卻如一把重錘敲下,在場竟無一人敢出聲反駁。

經霍琚一番話,眾人猛然想起淩息進門時說的話,大堂嫂湊到兒媳婦耳邊,“他方才講他是大郎的夫郎誒,好不知羞的哥兒。”

大堂嫂沒故意壓低聲音,趙秀娟自然聽清了,麵色難看地開口:“這位小哥兒,我知曉你獨身一人日子難過,想找個漢子依靠,我能夠理解,可我們是清白人家,我家大郎尚未成過婚,你同張家小子有婚約在先,斷然沒有一哥兒侍二夫的道理。”

話裏話外都在嫌棄淩息一個差點嫁人的哥兒,哪來的臉攀附她家孩子,換作尋常哥兒早羞憤欲死,無論如何不會再提與霍琚的親事。

但淩息是個男人,而且哪怕他真是哥兒也不可能被趙秀娟三言兩語勸退。

其他人保持緘默,眼珠子盯著淩息瞧,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淩息沒立刻開口,眉頭蹙了蹙,表情似有為難,落到趙秀娟眼中便是他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準備知難而退,唇角向上揚了揚。

霍大郎的婚事她鐵定得握在自己手裏,這種一看就不好拿捏的哥兒,她才不會允許他進家門,況且名聲還不好,萬一牽連她家鶯鶯和榮兒的婚事可就壞了。

霍琚一看淩息那模樣便知他壓根兒沒聽懂趙秀娟劈裏啪啦講了啥,眼底洇開淺淡笑意,淩息若有所感,對上霍琚的目光,挑了挑眉遞他一個“快翻譯一下”的眼神,霍琚假裝看不懂,淩息拳頭硬了。

屋內詭異的安靜,勝券在握的趙秀娟忽然注意到大庭廣眾下這兩個恬不知恥的居然在眉目傳情,一點兒沒將她的話放心上!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咳,男子漢大丈夫,霍大郎你給個準話。”村長也注意到兩人的眉眼官司,咳嗽一聲提醒二人注意點分寸。

霍琚尚未開口,他爹霍永登奪過話頭,“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得到他說話的份,我絕不同意!這哥兒來路不明,誰知道清不清白,何況他已經是張家人,哪還能再嫁進我家。”

霍永登眼珠子一瞪,凶神惡煞地指著淩息:“你趕緊回張家找張保順去,他稀罕你稀罕得不得了,天天念叨他夫郎他夫郎的,別惦記我家大郎了,我們家斷不會同意你進門。”

淩息身量高挑,骨架卻很纖細,一路上風塵仆仆,發絲淩亂,白瓷般的肌膚在月光照映下仿若透明,他獨自一人站在門口麵對無數指責,謾罵,神情依然冷靜無畏。

晚風吹動他的衣衫,袖子和衣擺不知何時被刮破,或許是在急匆匆趕下山時,無端為他平添幾分破碎感,像山巔飄落的雪,像湖中揉碎的月。

“碰!”

猝不及防一聲巨響,驚得盛氣淩人的霍永登渾身一抖,條件反射抱住腦袋,以為房子要塌了。

木屑紛飛,茶杯翻倒在地,潑了一地水漬。

村長眼珠子差點瞪出眶,脖子緊縮,全身僵硬,不可置信看向身側的霍琚。

他居然麵不改色一巴掌拍碎了自家茶桌,茶桌可是自家女婿去年新做的,實打實的好木料,就這麽輕飄飄一掌給拍碎了?

村長艱澀地咽了一口唾沫,看來霍大郎沒白上戰場啊,周身煞氣逼人,愣是叫人不敢直視。

想來也是,到底上戰場殺過人的兵,哪可能同十年前一樣任人擺布。

“我們已經拜過天地。”霍琚眼也不眨地撒謊,要不是淩息是另一當事人,恐怕真信了。

“什麽?不行,沒拜高堂算不得數,算不得數。”趙秀娟驚得不顧霍琚那一掌的威力,娶個不清不白的哥兒回家簡直敗壞門風,她家榮兒還要考舉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名聲。

霍琚充耳不聞,對村長說:“村長,如今我有夫郎,可以照顧我腿腳不便,希望您能幫我主持一下分家。”

聽霍琚再次提起分家,趙秀娟臉上一疼,剛才她以霍琚未成婚,無人照顧為由拒絕分家,這下全然堵了她的嘴,讓她無法再拒絕。

趙秀娟恨得牙癢癢,霍琚長得人高馬大,比霍常安更壯實,不曉得是多好用的壯勞力。

霍永登是個貨郎,早些年在她的支持下跑生意,賺了些錢修起了青磚瓦房,整個鄰水村可就他們家和村長家兩戶青磚瓦房,別提多少人羨慕了,可惜霍永登年歲漸高,不比年輕時候能跑,賺的錢自然少了許多,鶯鶯的嫁妝,榮兒的束脩,光靠霍永登和霍常安哪裏夠。

趙秀娟不方便繼續勸說,手肘撞了撞霍永登,霍永登回魂兒般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兒子嚇破了膽,怒從心中起,口不擇言道:“分家,你要分家是吧?好啊,你離家十年家裏沒一樣是你掙的,你也沒拿回家半個子兒,家裏沒什麽可分給你的,往後你每月拿五百文算作我和你娘的贍養費。”

霍大伯和村長齊齊皺起眉,這霍永登真是,哪有這樣做爹的,難怪兒子跟他不親,分家一毛不拔反而倒要錢,五百文也虧他開得了口。

霍大郎身上帶傷需要臥床休養,連去碼頭扛包的活兒都做不了,再者他還得花錢買藥吃,即便往後皮肉傷痊愈,他的腿也瘸了一條,無房無地,吃飯都成問題,上哪兒找五百文給霍永登。

“二弟,再怎麽說大郎也是你兒子,從軍十年保家衛國,你心中對他再多怨,也該拿出做爹的樣子。”霍大伯緊鎖眉頭,不讚同地教訓霍永登。

村長適時接話,“霍老大說得有理,一點東西不分給大郎著實說不過去,至於贍養費更是無稽之談,你和你媳婦兒還沒老到乾不動呢。”

礙於大哥和村長的威壓,霍永登與趙秀娟心中再不願意也得啞巴吃黃連,自己咽下去。

由於霍永登咬死霍大郎對家裏沒半點貢獻,剩下的三個孩子霍常安沒娶親,霍鶯沒嫁人,霍常榮讀書科考都需要銀子,如果東西分霍大郎多了他們都得喝西北風。

田地不願意分,全是霍常安精心打理的良田。房子不願意分,有兩個兒子要娶親呢,本來就住不開,再分點出去可咋住。家裏存銀沒幾個子兒,剛給霍常榮交完束脩。

村長氣得吹胡子瞪眼,“那你說說,你願意分些啥?”

霍永登移開目光,嘀嘀咕咕:“說了啥也沒他的份兒。”

村長喘著粗氣視線投向霍大伯,霍大伯抽著煙杆保持沉默,絲毫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自從霍永豐兄弟的雙親去世後,兩人分了家,真正成了兩家人,老話常說長兄如父,但到底是老二的家事,不到迫不得已,霍永豐一向不置一詞。

場麵僵持,氣氛霎時凝結,小輩們不敢吱聲,長輩也裝著深沉。

外麵突然響起鬼哭狼嚎,大晚上鬨作一團。

“救命啊——”

“救命啊!!!”

“快來人啊!!!”

所有人霎時顧不得分家的事,紛紛向外探出腦袋,霍大伯幾人跟隨村長往聲音來源處跑。

大堂嫂嚇得麵無血色,“我好像聽到了狼叫。”

剩下的女人孩子們猶如驚弓之鳥,手腳冰涼,“那個方向像是張大魁家。”

霍琚悄無聲息看向淩息,和淩息的目光撞了正著,單單一個對視,一切儘在不言中。

淩息翹起唇角,果然不能小瞧這男人,他以為自己跟大灰他們偷偷摸摸瞞天過海,結果人家早察覺了。

少年用口型朝霍琚道:“帶你看好戲。”

霍琚英氣的眉攏了攏,這小子又乾什麽壞事了,無奈地伸手拿過身旁的拐杖。

村長家隻剩婦人小孩兒,包括臉皮厚的霍永登,大家人心惶惶,誰也沒功夫關心霍琚二人的動向,他們大搖大擺地離開,不疾不徐朝張保順家走。

月色皎潔,鋪在田間小路,恍若仙女織的銀紗。

二人間唯有風吹草叢的聲響,許久後,霍琚似乎組織好了語言,眼睛直視前方沒去看身旁人,“為什麽來找我?”

淩息疑惑抬眸,入眼所及是男人鋒利的下頜線,他的五官深邃硬朗,是及其周正的長相,有著俠客的浩然正氣,但一雙眼睛鷹視狼顧,沉著冷靜,似野獸般狠厲,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未等到回答,霍琚扭頭對上少年清亮的眼睛,裏麵盈滿不解。

“我走了,你正好無債一身輕。”

淩息豁然開朗,誠實地告訴霍琚:“雖然你的體力一般,但我目前還沒發現比你更適合的人選。”

“你不必擔心錢的問題,我會努力賺錢把你養好,到時候你應該也能中用些吧。”

自說自話的淩息走出一段距離才發現霍琚根本沒跟上來,轉過身兩米開外霍琚石雕般定在原地,不知是月光照的還是他的臉本就那麽蒼白,總之霍琚此刻的臉色相當難看。

淩息不知霍琚內心的天崩地裂,好奇地走到他麵前揮揮手,“你咋啦?”

霍琚提線木偶般轉動脖子,“因為你那個奇怪的病嗎?”

淩息如實相告,往後他還需要霍琚幫忙,瞞也瞞不住,“嗯,你肯定很奇怪我力氣為什麽那麽大,在我們那兒,類似我這般擁有特殊力量的人都會在某段時間高熱不退,我們稱之為熱潮。”

“熱潮。”霍琚初次聽聞這個詞。

“嗯,能力越強破壞力越強,如果無法抑製熱潮,我們將失控,漸漸地,我們會成為無理性的野獸,然後走向消亡。”淩息平靜地敘述,波瀾不驚,好似和他沒有關係。

霍琚瞳孔顫動,內心如驚濤拍岸,這簡直像某種極端的毒藥或蠱蟲,煉製出強大的殺人武器,用解藥操控著他們。

淩息一身怪力,功夫高深莫測,原來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霍琚沒察覺自己呼吸微緊,轉向淩息問:“有解藥嗎?”

“解藥?”淩息奇怪他的用詞,想了想說:“沒有,熱潮無法消滅,隻能抑製,但我出門前剛注……剛吃過抑製熱潮的藥,以為很快能回去就沒帶藥,沒想到睜開眼睛就在張家,跟著熱潮來臨,迫不得已找上你。”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困擾霍琚的問題終於得到解答,淩息那樣毫無節製,晝夜不分的索要,著實不似正常人所為,而且平日裏淩息明明每天和他同床共枕,那幾天過後卻沒再同他有什麽親密行為。

淩息並非色欲薰心,當了回采花賊,而是為了活命。

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霍琚霎時無言,他垂眸注視少年,明澈的雙眼,純粹的笑容,稍顯單薄的身形。

十八歲的少年郎,尚未長出男人寬厚的肩背,卻已經歷生死。

鐵骨錚錚,見慣生死的男人,未被刀槍劍戟擊穿,卻被破土而出的小草紮了下心臟。

“熱潮,下次是什麽時候?”霍琚開口,聲音略微喑啞。

“嗯?”淩息詫異他會問這個,思索半秒,推測道:“三個月後?我也不太清楚,時間會根據個人身體情況變化。”

霍琚點點頭,恰好柳大夫叫他禁欲三月,這三個月他得養好身體,努力鍛煉,絕對不能再讓淩息笑話。

“好。”

淩息歪了歪腦袋,不解:“好什麽?”

霍琚淡淡掃他一眼,“我會幫你。”

原來是答應三個月後同他共度熱潮期,淩息雙眼驟然迸射出光亮,跑到霍琚身邊滔滔不絕,“那可太好了,你家裏有避火圖嗎?沒有的話,下次去縣城買幾本。”

“得虧我皮糙肉厚,正常人照你那樣搞早歇菜了,你多看幾本學習一下經驗,或者我們共同探討也行,你不要害羞,凡事唯有勤學苦練方能見成效,我可不想下回再屁股疼了……”

霍琚的臉堪比無邊夜色,黑得嚇人,之前對淩息那點心疼灰飛煙滅,拳頭攥緊,青筋鼓起,咬牙切齒地喊道:“淩!息!”

饒是經常讀不懂空氣的淩息這回也感受到了霍琚的憤怒,乖乖閉上嘴巴,雖然他仍不太明白霍琚在氣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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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閒庭信步抵達張保順家,場麵異常混亂,氣氛嚴峻,每個人手裏拿著家中最為鋒利的物件做武器,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張保順爹娘淒淒慘慘地倒在地上,驚恐望著躺在狼爪下嚇得魂飛魄散的兒子。

“你們快救救我兒子,快救救他啊!”

村民們被張家人催促,但那可是狼,而且身形比普通狼高大許多,經村中打獵經驗豐富的老吳叔判斷,應該是狼王。

他們連普通狼都對付不了,何況狼王,別看他們一個個手裏拿著鋤頭,菜刀,實際上兩條腿抖得跟篩糠似的,恨不得掉頭就跑。

張保順想喊救命又害怕激怒上方的巨狼,眼淚鼻涕一把抓,眼神充滿希冀地望向人群,卻對上一雙雙不比他好多少的驚懼目光。

一顆心霎時墜入寒潭。

他不要死,他不想死,他還沒嘗過漂亮夫郎的滋味兒呢!

“饒……饒了……”張保順下意識求饒,哆哆嗦嗦說不清楚話,對上森冷可怖的獸瞳,瞬間啞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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