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村裏糧稅上交完畢，各家各戶開始忙著賣糧換錢，每到這個時候鎮上的糧行都會派人進村子收糧，今年也不例外。

“什麽！？去年不是六文嗎？”

村民失聲高呼，滿臉錯愕，收糧的夥計極為不耐煩地撇撇嘴：“你也知道是去年，今年糧價下降了多少？還想要六文，白日做夢呢。”

婦人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一旁的男人卑微地懇求，“您請消消氣，我們曉得糧價降了，但四文錢實在太少了，這……”

“福來，你同他們磨嘰什麽？愛賣不賣，還不過來清點數量。”不遠處的管事大吼著嗬斥夥計。

夥計被罵了個沒臉，連帶對害他被罵的夫妻二人生了火氣，“嫌少那就自個兒留著當寶貝呀，真當咱們稀罕你那點兒糧。”

夫妻倆望著夥計趾高氣揚離開的背影，愁容滿麵，妻子更是急紅了眼，“這……這怎麽辦啊……”

家裏老娘就指望著賣了糧食買藥喝呢，賣不出去糧食，沒銀錢買藥，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娘去死吧。

同樣的煩惱不僅他們夫妻倆，周圍村子的村民們皆叫苦不疊，無論哪家糧行前來收糧，價格隻有一低再低，沒有高出四文的，並且要求十分嚴格，半點壞的不會要。

一部分人家急著用錢，咬牙含淚把糧賣了，一部分人家寧願累點把糧扛去縣城裏賣，哪怕多個一文錢也是好的，還有一部分人家舍不得賣，把糧留著，每夜又提心吊膽怕到後麵更不好賣。

好的不靈壞的靈，幾日後，收夠糧食的糧行陸陸續續離開，唯獨剩下一家糧行仍在各村逗留，終於有人坐不住咬牙把人叫住要賣糧。

“什麽！？三文錢！”老頭兒一輩子沒聽過這麽低的糧價，直接呆在當場，久久無法回神。

“你！欺人太甚，我家可是上好的糧食！”老頭兒兒子趕緊扶住父親，咬牙切齒，麵色漲紅。

管事高坐在牛車上，輕蔑地扯扯嘴角，“少跟我吆五喝六，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你家不願意賣，多的是人家想賣！”

漢子險些咬碎後槽牙，如果不是孩子發了熱症，急需銀錢治病，就是把這些糧食放爛了他也不賣。

大抵看出漢子的窘境，管事輕飄飄開口：“這回不賣，下回可就是兩文了。”

“你！”漢子脖子青筋陡然鼓脹，拳頭攥得死緊。

老頭兒拍拍兒子手臂，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算了，三文就三文吧。”

糧食沒了明年他們努力再種便是，小孩兒若有個什麽閃失，他們一家人都無法原諒自己。

漢子不得不忍氣吞聲，從牙縫裏艱難擠出兩個字，“我賣。”

管事目的達到，快慰地抬抬下巴，“把糧抬上車吧。”

“老袁！大頭！快別賣了！”一身褐衫的老頭兒，兩眼放光，精神矍鑠地衝袁家父子倆揮手。

“剛剛我聽到消息說淩息的酒坊要收咱們的糧，多少都收！”

袁家父子雙雙瞪圓眼睛，淩息居然要收糧，甭管多少錢，賣給淩息總比賣給狗眼看人低的糧行好，人淩息為他們鄰水村做了多少貢獻，哪像這些糧行，儘會欺壓他們莊稼人。

“在哪兒收？你等等，我們也去！”袁老爹匆忙喊住對方。

管事見情勢不妙，趕緊開口：“你們去哪兒？不是要賣糧嗎？下回來可就兩文了啊！”

大頭終於能舒舒服服出口氣，大手一揮吭哧吭哧扛著自家糧食回院子，“我們不賣了！”

“喂！那個什麽叫淩息的肯定是騙人的，哪收得了那麽多，指不定比我這兒價格還低呢！”管事不遺餘力往素未蒙麵的淩息身上潑臟水，企圖挽留袁家父子。

父子倆將大門一鎖，狠狠啐他一口，“呸！淩息才不像你那麽奸猾！”

眼瞅著人風風火火跑遠，管事衝他們背影高聲大喊：“四文！我做主破格給你們四文，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啊，你們別不識好歹！”

本以為怎麽著也能把人叫住，豈料他們離開的腳步絲毫未停頓，氣得管事在原地跺腳，駕車的夥計瑟縮詢問：“沒收夠糧，東家會不會把咱們皮扒了啊？”

管事頭皮發麻，催促夥計駕車繼續行駛，他不信這麽多戶人家，全跑去那個叫淩息的家夥那兒了。

事實證明，淩息的號召力確實非同一般，何止鄰水村，隔壁村的村民都趕來了，長長的隊伍，搞得像趕大集一樣熱鬨。

管事和夥計親眼目睹如此盛況，整個人都麻了。

淩息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要那麽多糧做什麽？不怕爛掉嗎？

淩息當然不怕爛掉，他開酒坊本就需要大量糧食，在村子裏買，質量有保證，距離近，省去運輸成本，關鍵還便宜，順便能幫村民們擺脫萬惡的資本家壓榨，何樂而不為。

“得虧沒早早把糧賣了，淩息真是菩薩心腸啊，居然願意出五文一斤的價格。”

“是呀，是呀，我隔壁鄰居家裏有驢車，天沒亮就趕去縣城，問遍了糧行，好不容易尋到一家公道的店，願意出五文。”

“可不是，咱們得記住淩息的好，若沒有他，隻能把辛苦種出的糧食賤賣了。”

“別提了，我娘家兄弟賣得早，剛碰上我嫂子，正哭得厲害罵人呢。”

“嗨，這誰能料到。”

類似情況不勝枚舉，瞧見這群排著長隊樂嗬嗬拿錢的人，心裏哪能舒坦。

好些的嘆口氣怪自己運氣差，心性差的則把錯誤怪罪到別人身上，是的，這個別人正是淩息。

既然淩息要收糧，為什麽一開始不站出來發話，偏要等他們忍痛把糧賣了才透露口風。

簡直居心叵測，別有用心！

他們占不到便宜，別人也休想！這群人當場鬨了起來，前麵負責記錄和清點數量的正是村長和劉枝等人。

大盛平均文化水平低下，全村找不出幾個識文斷字的人，能者多勞，隻得麻煩村長和村長孫子。

“誰在鬨事？真是反了天！”村長拍案而起，他人還在這兒呢，光天化日就有人敢鬨事，簡直沒把他放眼裏。

鬨事之人一個個熱血上頭，哪兒聽得進村長的話，排隊的人包括隔壁村的，數量比鬨事的多，聽他們滿嘴臟話汙蔑淩息，霎時火冒三丈。

兩撥人不出意外地乾了起來，場麵混亂無比。

在工地視察的淩息被人著急忙慌找過去，等他抵達現場，中間有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打紅了眼，不分敵我地痛揍靠近他的人，嘴裏高呼：“兄弟們，千萬別放過淩息的這群走狗！”

“你們哪兒來的臉自稱男人，天天圍著一個低賤的小哥兒搖尾乞憐，我看你們恨不得跪下給他□□。”

“哈哈哈哈，還是你們早已嘗過他的滋味兒，舍不得他淫-賤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