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呂道陽的選擇(2 / 2)







杜熒猶豫了一下,今夜就在崢嶸山落腳。

林殊小聲問道:那些年齡符合的年輕人

杜熒有些猶豫。

大篆國師府的金丹漢子扯了扯嘴角,隨口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林大門主看著辦。

林殊眼神狠辣起來。

一行人走過索橋,進入那座燈火通明的小鎮。

山崖間,陳平安依舊紋絲不動。

崢嶸峰山頂小鎮內,崢嶸門大堂內,滿地鮮血。

林殊麵無表情坐在主位上。

大篆王朝國師府木訥漢子,鄭水珠,金扉國鎮國大將軍杜熒,禦馬監老宦官,依次落座。

對麵是崢嶸門數位林氏長輩,然後是林殊獨女,和林殊的所有親傳弟子。他們都不敢正眼望向對麵。

因為門主林殊先前死活不願意坐上主位,還是對麵那位女子劍客麵有不悅,讓林殊趕緊落座,林殊這才戰戰兢兢坐下。

大堂之上,二十歲上下的男子,已經死了大半。

鄭水珠滿臉冰霜,轉頭望去,殺這些廢物,好玩嗎!

國師府馮異微笑道:說不定還能釣上一尾金鱗宮大魚。

距離崢嶸門大堂還有一段距離路程的地方,

一位接替老書生成為學塾夫子的年輕男子,冷笑不已,站起身,一跺腳,從地底下彈出一把長劍,持劍走過學塾大門,行走在大街上,徑直去往那座是非之地。

金鱗宮與大篆王朝關係惡劣,雙方就隻差沒有撕破臉皮而已。

既然此間事了,他也不介意順手宰了一位大篆金丹練氣士,如果沒有看錯,那年紀輕輕的女子劍客,更是那八境婆姨的心愛弟子,死了這麼兩人,尤其是失去了那口壓勝水蛟的寶刀,偏偏杜熒不死,足以讓金扉國皇帝焦頭爛額,注定無法向大篆周氏皇帝交待了。

山崖那邊,陳平安鬆開手,任由身形往下飛速墜落。

臨近峭壁底部,這才伸手抓入峭壁之中,阻滯下墜速度,飄然落地後,緩緩遠去。

這極有可能是一場布局深遠的狩獵。

雖說人人皆各有所求。

但是一旦真正現身,步入其中,境界越高,說不定就死得越快。

陳平安不會摻和。

逃離京城的前朝餘孽,金扉國篡位皇帝,攪亂江湖的義子杜熒,投誠朝廷的崢嶸門林殊,暗中保護皇子的金鱗宮修士,大篆八境武夫,國師府金丹修士。水淹大篆京城的水蛟。

大篆王朝的某位十境武夫,與之結下死仇的大劍仙。

陳平安就此遠去。

而身後那座山頂小鎮,肯定會有一樁樁複雜曲折的故事,各有各的悲歡離合。有些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緣由。

那位自認今夜無敵的金鱗宮首席供奉金丹劍修,眉心處驀然被洞穿出一個窟窿,又是一抹虹光一閃而逝,體內金丹被瞬間攪爛。

臨終之前,深藏不露的金丹劍修駭然瞪眼,喃喃道:劍仙嵇嶽……

屍體很快消融為一攤血水。

對麵的山頭之上,一位矮小老人雙手負後,小小金丹,也敢壞我好事下輩子如果還能投胎轉世,要學一學那位年輕人,兩次逃過一劫了。

一瞬間。

矮小老人就來到那一襲青衫客身邊,並肩而行,笑道:外鄉人,是怎麼察覺到不對勁的能不能說道說道還是說從頭到尾就是湊個熱鬨瞧你年紀不大,行事十分老道啊。

陳平安手持行山杖,依舊腳步不停,微笑道:老先生隻管用大魚餌釣大魚,晚輩不敢趟這渾水。

矮小老人摸了摸腦袋,你覺得那個前朝餘孽死了沒有

陳平安說道:應該是仙家手腕的偷梁換柱,身上流淌龍血,卻非真正龍種,林殊確實是忠心前朝先帝的一條硬漢子,無論如何都要護著那個讀書種子,杜熒一行人還是被騙過了。那位金鱗宮老修士,也確實果決,幫著瞞天過海,至於那個年輕人自己更是心性縝密,不然隻有一個林殊,很難做到這一步。但是對老先生來說,他們的小打小鬨,都是個笑話了,反正金扉國前朝龍種不死更好,那口壓勝蛟龍之屬的寶刀,差了點火候,是更好。所以原本那位崢嶸門真正的隱世高人,隻要待著不動,是可以不用死於老先生飛劍之下的。

老老實實,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又逃過一劫。

矮小老人說完之後,沉默片刻,嘖嘖稱奇道:有意思,有點意思。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那頭戴鬥笠的青衫客,停下腳步,笑道:老先生莫要嚇我,我這人膽兒小,再這樣殺氣騰騰的,我打是肯定打不過老先生的,拚了命都不成,那我就隻能搬出自己的先生和師兄了啊,為了活命,麼得法子。

矮小老人放聲大笑,看了眼那年輕人的模樣,點點頭,賊而精,該你活命,與我年輕時候一般英俊油滑了,算是半個同道中人。若是最後我真打死了那老匹夫,你就來猿啼山找我,如果有人攔阻,就說你認識一個姓嵇的老頭兒。對了,你這麼聰明,可彆想著去給大篆周氏皇帝通風報信啊。得不償失的。

陳平安歎了口氣。

還真是那位傳說中的猿啼山仙人境劍修,嵇嶽。

陳平安轉頭望向那座孤峰之巔的明亮小鎮,突然問道:老先生,聽說大劍仙出劍,能快到斬斷某些因果

矮小老人想了想,我還不成。

兩兩無言。

老人突然搖搖頭,說道:你這小子,運氣也太差了些,這都能碰著我兩次,差點死了三次。真是越看你越忍不住遙想當年啊。

陳平安笑了笑,習慣就好。

老人揮揮手,走吧,練劍之人,彆太認命,就對了。

那個青衫遊俠還真就大步走了。

矮小老頭摸著腦袋,望著那年輕人頭上的那支玉簪子,眼神複雜,輕輕歎息,他先前所謂的真是可惜了,是說那個膽敢真正逆天行事的讀書人。

他還是有些忍不住,揮袖造就一方小天地,然後問道:你是寶瓶洲那人的弟子

年輕人轉頭卻無言。

嵇嶽神色淡然,雙手負後,沉聲道:彆給自己先生丟臉。

那人欲言又止,卻隻是點點頭。

嵇嶽依舊沒有撤去禁製,突然笑道:有機會告訴你那位左師伯,他劍術……其實沒那麼高,當年是我大意了,境界也不高,才扛不住他一劍。

那個年輕人臉色古怪。

嵇嶽揮手道:提醒你一句,最好收起那支簪子,藏好了,雖說我當年近水樓台,稍微見過南邊那場變故的一點端倪,才會覺得有些眼熟,即便如此,不湊近細看,連我都察覺不到古怪,但是萬一呢可不是所有劍修,都像我這樣不屑欺負晚輩的,如今留在北俱蘆洲的狗屁劍仙,隻要被他們認出了你身份,多半是按耐不住要出劍的,至於宰了你,會不會惹來你那位左師伯登岸北俱蘆洲,對於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元嬰、玉璞境崽子而言,那隻是一件人生快意事,當真半點不怕死的,這就是我們北俱蘆洲的風氣了,好也不好。

年輕人轉身問道:當年率先出海出劍的北俱蘆洲劍修,正是老先生為何我翻閱了許多山水邸報,隻有種種猜測,都無明確記載

嵇嶽氣笑道:那些地老鼠似的耳報神,就算知道了是我嵇嶽,他們敢指名道姓嗎你看看後邊三位劍仙,又有誰知道對了,以後下山曆練,還是要小心些,就像今夜這般小心。你永遠不知道一群螻蟻傀儡後邊的牽線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說句難聽的,杜熒之流看待林殊,你看待杜熒,我看待你,又有誰知道,有無人在看我嵇嶽多少山上的修道之人,死了都沒能死個明白,更彆提山下了。疑難雜症皆可醫,唯有蠢字,無藥可救。

年輕人抱拳道:老先生教誨,晚輩記住了。

嵇嶽擺擺手,一閃而逝。

陳平安遠離崢嶸峰,繼續獨自遊曆。

江湖就是這樣,不知道會遇到什麼風雨。

進入梅雨時節。

陳平安乾脆就繞過了大篆王朝,去往了一座臨海的藩屬國。

山崖棧道之上,大雨滂沱,陳平安燃起一堆篝火,怔怔望向外邊的雨幕,一下雨,天地間的暑氣便清減許多。

雨霖霖,聲聲慢,柳依依,荷圓圓。山青青,路迢迢,念去去,思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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