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起來,從小到大,每每有雲薇在的時候,雲耀之看雲恬的目光裡,就會流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無奈她身子孱弱,比不上雲薇健康明媚。
無奈她膽小怯懦,比不上雲薇端莊大氣。
無奈她學識淺薄,比不上雲薇知書達理。
可偏偏,百般不堪的雲恬,是他的同胞妹妹,而千好萬好的雲薇,終因嫡庶有彆,從小與他不多親近。
雲恬甚至時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
如今看來,真是可笑至極。
“你笑什麼!”雲耀之從未在雲恬臉上,見過這般冷漠譏誚的表情。
她對自己和姨娘,從來都是敬重有禮......
可眼前的雲恬,對他隻有漠然和厭憎。
雲恬甚至懶得與他爭辯,單刀直入,“四哥怎麼不問問姨娘,母親難產,姨娘不請大夫,卻將母親屋裡的人都綁了,想乾什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雲耀之詫然看向榻上。
何氏正被幾名產婆圍住,痛苦呻吟,聲音漸漸虛弱。
他又掃過被堵了嘴五花大綁的薑嬤嬤和四名婢女,眉頭瞬間打了個死結。
見雲耀之狐疑,蘇姨娘急忙開口,“耀之,你不要聽她胡說,這幫奴仆膽大包天想要害夫人,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夫人早已經一屍兩命!”
她吃準雲耀之不可能在這時候衝進去找何氏對質,朝著雲恬一指。
“你二妹去了一趟將軍府回來,受了驚嚇,像是得了失心瘋,你趕緊將她綁起來送回屋去,找個大夫替她治一治!”
雲恬此刻手握血簪,神色冷然,月白長裙還留有婢女飛濺的血,猶如雪中紅梅圖。
雲耀之一時被她的眼神攝住,遲遲沒有上前。
“嗬……”
雲恬諷意更甚,“既然姨娘及時趕到,為何不請大夫?”
蘇姨娘一噎,辯解道,“女子生產本就疼痛,論生孩子,夫人比誰都有經驗。當初我生耀之的時候也是疼了兩天兩夜,何曾有過大夫?”
這話也是有意提醒雲耀之,她十月懷胎的生恩。
雲耀之默了默,伸手去拉雲恬的衣袖,“姨娘和母親生過好幾個孩子,都是過來人,自然比你更懂,雲恬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知道什麼?”
未等雲恬反駁,他又語重心長補了一句,“不要鬨了,就算你踩著自己的姨娘在母親跟前獻殷勤,也改變不了你是庶出的事實,懂事一點,彆再妄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四哥送你回屋休息吧。”
話音一落,雲耀之伸出去的手被雲恬用力打開!
尖銳的簪子勾破雲耀之的袖袍。
嘶啦一聲,他手臂上多了一道血口子。
忍著胃裡陣陣惡心,雲恬冷戾的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彆用你的爪子碰我,臟!”
雲耀之不知道,自己聽似好意的字字句句,都在雲恬的雷區上來回蹦躂。
他微微蹙眉,似是有些錯愣,蘇姨娘卻心疼地尖叫起來,破口大罵,“雲恬!你這賤蹄子反了,敢對你四哥動手!”
然而,雲耀之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榻邊一個產婆火急火燎喊了一聲。
“不好了!夫人岔氣了!”
一名產婆跑出來,撲通往地上一跪,“夫人喝了參湯氣力也不見恢複,人都快暈厥了,公子小姐還是快請大夫來治吧,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產婆不敢將蘇姨娘一來就強灌夫人喝藥的事往外說,隻得避重就輕地警醒他們。
剛剛蘇姨娘辯駁的話,幾人也都聽在耳裡。
大家夥心知肚明,這事已經鬨開了,萬一侯夫人和肚子裡的孩兒有什麼三長兩短,蘇姨娘定會把責任推到她們幾人身上……
她們才不要當替罪羊!
雲耀之忍不住擰眉,“可今日聽說皇上頭疾發作,所有太醫和醫女都候在宮裡了,外頭的大夫都是男醫,會婦科的極少,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去……”
產婆大著膽子打斷了雲耀之,“花柳巷的花神醫!她是女醫,上個月平國公夫人難產,就是她救回來的!”
蘇姨娘隻恨不得撕爛這婆子的嘴,當即斥道,“花神醫那性子古怪得很,自來對權貴不屑一顧,今日出診的號昨日清晨便被一搶而空,哪裡是咱們說請就請的?”
“那……要不我派人給父親傳個話吧?”雲耀之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