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深山暴雨, 一直就不是什麽好兆頭。

早上從豐紳和卓那裏出來的時候，庭深還覺得今天一定是一個風和日麗的豔陽天，轉頭就下起了暴雨。

不過才十點, 頃刻間，外麵已經烏雲密布, 那雨像是被潑下來似的，一點兒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空氣也愈發的潮和悶。

庭深趕忙起來, 去把陽台門關上。

剛關好陽台門，房門就被敲響了。

使了個眼色叫小美往浴室裏躲, 庭深過去開門。

“羅媽。”

敲門的, 正是那個和善的胖女仆。

“你也真是的, 和先生鬨脾氣, 也要吃了早飯再走啊。”她不由分說地遞來一個食盒。

庭深沒怎麽遮掩，使她一抬眼就能看見屋內坐在地毯上的小帥。

胖女仆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這，我剛剛……”

“沒事的。”庭深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胖女仆沒多留, 叮囑他一定要趁熱吃，因為午飯說不準是什麽菜色。

庭深點頭應下，她便離開了。

提著食盒到茶幾上打開, 裏麵是醬香餅、豆腐腦等口味比較重的食物, 當然, 還有每日堅果，被庭深提前放到了一邊。

聞著味兒, 小美也從浴室裏麵出來，要分他的醬香餅吃。

三人便盤腿坐在地毯上，分享這被特意送來的早午餐。

“所以, 你這幾天其實早就見過豐紳和卓了吧？”小美吃完一抹嘴，開始盤問。

庭深有些無奈：“吃人嘴短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小美理直氣壯。

小帥也幫腔她：“就是, 我們現在是一夥的吧？你可不能什麽都不告訴我們！”

庭深心想，我這是強行被拉入夥的。

他先是賞了小帥義憤填膺地拍在茶幾上的手背一巴掌：“不是你老拉著我一起嗎？你強行拉我入夥。”

又瞪了氣勢洶洶的女鵝一眼：“還有你，那天要不是我幫你，你早被當成賊叉出去了，你怎麽好意思在救命恩人麵前裝模作樣的？”

庭深眼睛一瞪，丹鳳眼還真有一點兒淩厲的味道，訓得麵前的少男少女縮起了脖子。

至此，便確立了在三人組裏麵的鳥頭老大的位置。

庭深雙手抱胸，問小美：“比起我這邊的信息，你才應該先說清楚你溜進這裏來乾嘛，你不說清楚，我馬上下樓舉報你。”

小美也是年紀小，真被他唬住了。

開始倒豆子般地交代起來：“大哥哥你叫我小美就好，就是你們都看到了我確實是道士，雖然比較半吊子……”

小美，現年十八，剛剛滿十八。

是孤兒，可能是山裏獵戶的孩子，從小被道觀收養，因為收養她的道觀實在太偏僻了，周圍沒有人家更沒有尼姑庵，這也是為什麽她沒被送去福利院，也沒有成為道姑的原因。

小美十七歲那年和人網戀了，她的網戀對象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黃毛，網戀了大概三個月，黃毛突然有一天說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有一個超有錢的親戚要讓他繼承遺產，等拿到錢就來和她奔現。

然後，就再沒了消息。

小美等啊等，一直沒死心，覺得黃毛男友不會拋棄她的，等到了十八歲，終於在師父的允許下下了山，來到黃毛所在的城市，並成功找到了他家——一個半地下室。

因為黃毛本來就是打工的，是長租，所以沒退租，但他也沒什麽朋友，所以沒人發現他失蹤了。

小美用了點兒法子進入了半地下室，發現冰箱裏的東西早就黴變腐壞，所有物品的使用痕跡都停留在了幾個月前。

小美找了三天，終於找到了黃毛的去向——他把收到的信用手機拍了下來存證，手機和筆記本是共用一個雲儲存，於是小美根據電腦上找到的照片中的地址，來到了這裏。

“這裏有很強的結界。”小美說道，“我比你們早到幾天，我是自己走進來的，進入這地界，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說著，她吸了吸鼻子，眼睛濕潤。

庭深頓覺不好。

連忙問她：“你那個網戀男友，不會叫阿偉吧？”

“你怎麽知道！”小美眼睛瞪得老大。

庭深：“……”

果然下一秒，小美就嚎出了聲：“阿偉，死了！”

庭深：“……”

小帥：“……”

小美抹了抹眼淚，繼續說：“之前網戀的時候我給他寄過土特產，裏麵有一個我求我師父做的護身符，和我這個是一對。”說著，她從脖子上拉出一根紅繩，上麵栓著塊玉，這玉水頭並不算很好，但顏色十分濃鬱，是老料子——在民國之前，玩玉是重色不重種的，“這幾個月，我脖子上的玉一直好好的，一進來這裏就開裂了，我就知道，阿偉可能幾個月前就死了，隻是被高人遮掩了天機。”

說著，她把玉取下來，給庭深看。

老料子特有的膠質感，讓庭深頗有些愛不釋手。

按照小美的說法，她這個護身符是同一塊玉一式兩樣的，能替人擋災，也能知道對方平安。

玉裂開的時候，她在林子裏趕路，自己一點問題沒有，自然不可能是替她擋災。

而突然裂得如此徹底，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她的那個網戀男友阿偉，怕是幾個月前就被害了。

小美：“我在外麵觀察了好幾天，這座宅子陰氣太重了，我不敢貿然進來，等到你們一群人來了，我才敢溜進來。”

小帥悚然：“你那個網戀男友也收到了信？給我看看！”

小美掏出老年機。

老年機優點可太多了：便宜、字大、超長待機，流量套餐比新款手機便宜。

所以將近一周沒充電，也還有一格堅強的電量。

這還是阿偉發工資給她買了寄過來的呢。

小美留了個心眼，把那張照片下載到了手機上。

小帥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和我的信上的說法一模一樣！”

落款時間，卻是半年前。

庭深也拿過來看了眼，和他的也無甚區別。

庭深沉吟道：“也就是說，我們被騙了？阿偉收到信趕過來，死在了這裏，我們是下一批？”

小美點點頭：“你們當中，已經死了兩個了。”

一開始，小美還以為有問題的是庭深，畢竟他身上有很濃烈的氣。

但那天庭深幫了她。

那天晚上，眼瞅著要下暴雨，小美東跑西跑跑進了主樓，她在小帥的房間裏將就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仆人們陸陸續續從副樓過來，也因為給單身姨抬棺材，樓下聚集了很多仆人。

小美這才意識到，庭深身上算輕的——這裏的仆人，沒有一個是活人。

都是僵屍。

小美當時就慌了，她一個半吊子，怎麽打得過這麽多僵屍？別還沒給阿偉報仇自己就先送了。

但從進來開始，所有靠近院牆的位置就被設下了結界，鬼打牆出不去，翻牆之後還有牆，小美才沒能在昨晚上先跑路。

小帥無語了：“其實你給阿偉報仇的決心也沒那麽堅定對不對？你純粹就是好奇心太強跑進來看，打不過就想跑。”

被戳穿的小美梗著脖子道：“那不是網戀嗎？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再說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肯定保命要緊啊！”

小帥：“我說呢！大饞丫頭，昨晚少給你帶了點飯，你還嚷嚷我，你是真的愛惜小命！”

小美：“人是鐵飯是鋼，你都不知道這裏有多危險。”——她還沒把仆人們都是僵屍的事情給說出來。

兩人吵吵得庭深頭疼。

“行了！”眼看著他們越吵越厲害，庭深趕緊打斷，他問小美，“也就是說，你認為你網戀男友是被在這裏害死的，你認為從豐紳和卓到仆人們都有問題？”

小美點頭：“明擺著的事。”

“還有別的證據嗎？”庭深其實不太願意相信是黃色代碼，和其他對他友善的仆人做的。

他更願意相信是意外，或者親戚們為了錢，而痛下殺手。

“我見過豐紳和卓。”庭深垂著眼睛說道，“他很和善，對我很好，是非常有教養有氣度的人，知道我是孔雀也沒有把我怎麽樣。”

小美翻了個白眼，覺得實在是不說不行了。

她站起來，去把房門反鎖，又從防水的腰包裏拿出一疊符紙，貼在門上——半吊子道士小美也就會點這些日常的。

降除魔她乾不了一點。

做完這些，她回到兩人中間，重新坐下，在他們探究的視線中，斬釘截鐵地說：“這座宅子，除了你們沒有活人了——所有的仆人都是僵屍。”

一道驚雷。

原本因為烏雲而暗沉的天，被伴隨雷聲而來的閃電照得透亮，照得穿著道袍的小美像什麽僵屍片裏的主角。

聽到僵屍兩個字，庭深心裏一驚的同時，下意識轉頭看了眼窗外。

窗外，暴雨連線，能見度變得很低，地上似乎已經開始積水了。

另一頭，跟隨管家出門，要去倉庫檢查屍體的眾人，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

他們本來是很有決心的，看到外麵下雨也沒有退縮，還拋棄了原本體麵的打扮，上樓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穿的也是房間裏的涼拖鞋。

他們第一次來到花園，沒看到花園的美景，反而在走了一段路後，腳踩進了積水裏。

路過花房的時候，許多女仆正在搶救外麵的盆栽，把它們送進花房裏更高的地方。

“外麵這些樹怎麽辦？”邪惡嬸問。

她前一任老頭愛養花，連帶著她也認識一點花，看出來外麵有些樹很是名貴。

管家回答道：“沒事，淹不死，這麽多年了，都是有靈性的。”

話是這麽說，他心裏也有些打鼓。

無它，這雨下得太不正常了。

往常，那麽多次喂食，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

因為正是多雨的季節，所以第一天晚上的夜雨管家其實沒怎麽在意。

但是從昨天開始，就有一點不對勁了。

昨天，下午還沒過半就開始下雨，也是一整天，今早上才停的。

可停了沒多久，又開始下，十點就開始下。

照現在這個架勢，搞不好又是一整天暴雨。

要是真的積水了……

管家看了眼身後的眾人，輕輕嘆了口氣。

要是積水了，別說這些人，就連他們都得悠著點兒。

路過花房，再往裏麵走，沒一會兒，積水到了腳踝。

管家不得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