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列艦的後方,偌大的臥室中橫著兩門佛朗機炮,但依舊開辟出來了一個吧台,供麥克弗森消遣。

他坐在皮椅上,緊皺著眉頭看向窗外,大海波濤翻湧,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整片天地都五光十色。

他輕輕歎了口氣,敲了敲手中徑直的玻璃杯,緩緩說道:“暴風雨啊,就要來了。”

身旁的壯漢為他醒著酒,低聲道:“總督閣下不需要擔心,等我們的通胞都救出來了,我們依舊可以遏住他們的出口咽喉。”

麥克弗森卻笑了起來,輕輕道:“佩德羅先生,你依舊認為,我們可以救出那一千多通胞嗎?”

平靜的一句話,讓壯漢麵色頓時變了,顫聲道:“總督大人,您的意思是,和周元談判全部都不作數?”

麥克弗森輕輕抿了一口酒,吹著海風,麵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他平靜道:“大晉有一句古老的諺語,叫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如果你對周元這個人有更多的了解,你就會發現,他是一個心腸狠毒的人。”

“他是一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是一個極具魄力的統帥,他讓任何事情,都不傾向於短暫的和平,而傾向於一勞永逸。”

“所以蒙古被幾乎殺儘了,所以西南的土司製度都被廢掉了,所以幾乎所有擋在他麵前的人,最終結果都是死,從來沒有和平解決過。”

“基於這樣的情況,我們的通胞在被抓住那一刻,或許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說到這裡,他笑著看向身旁的壯漢,輕聲道:“你信不信,他在與我和談的時侯,腦子裡全是想的怎麼乾掉我。”

佩德羅低下了頭,咬牙道:“那既然他都決定要殺人了,為什麼還要和我們談判?”

麥克弗森道:“因為殺那一千多人不是他的目的,他真正想要讓的是…殺了我,滅了我們在濠鏡的勢力,甚至連通東番島的荷蘭人,也一並收拾了。”

“當然了,他是陸上的元帥,但海戰卻又完全不一樣,他沒有把握,而我卻很有把握。”

“佩德羅,你將看到一場精彩的戰爭,這一場戰爭的最終勝利者,會是我們。”

“因為在海上,沒有個人英雄主義,隻有文明與文明的對抗。”

“他很出色,但大晉實在太老了。”

……

六月十五的中午,潮商旗下的兩艘大商船已經在揚帆了。

這是他們兩年來的第一次出海,所有人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

他們給船上掛上了紅綢,又放了很多鞭炮,在碼頭設置了祭壇,陸陸續續的船員都給媽祖上香磕頭。

他們希望這一次能把貨物全部傾銷出去,換來數之不儘的黃金白銀。

兩年未曾出口,各大市場早已嗷嗷待哺,他們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島寇之國。

而這是假的…

黃作雨站在碼頭,心情極度複雜。

這兩年來,作為潮商會長,他承擔了太多的壓力,他知道今天這一切對於大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所以他不敢明說,這一次隻是試探。

當遇到佛朗機或者荷蘭人的戰列艦,他們就必須要返航,不允許靠近,不允許商量,不允許賄賂,更不允許交戰。

黃作雨依舊跪了下來,給媽祖上香磕頭,神色虔誠。

他希望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希望所有人都平安歸來。

“揚帆!出海!”

隨著他的大吼,碼頭上響起了鼓聲,兩艘大船揚起了風帆,數十個水手開始發力,大船徐徐朝前而行。

周元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心情略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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